这个夜晚,注定所有人的心都难以平静,像是一团火,烧着。
虽然身体疲惫得要死,但心却异常焦躁,恨不得提起斧头,去大砍大杀一阵。
除了负责巡逻看守的人走动之外,就只剩下少野了。
他蹑手蹑脚的穿梭,时不时给篝火加根柴或者替士兵掖好被角。终究是太累了,内心的亢奋抵挡不住身体的倦怠,何况,明天还要远行,战士们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休息,微微的鼾声此起彼伏。
少野知道,等明天一觉醒来,他们变得比今天更强一点点了。
走着走着,无意间来到了俘虏这边,这些家伙,少野也没虐待他们,该给的吃的,该给的篝火,一样不差。
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公孙懋也在此间,这家伙慌里慌张出了营帐就被一伙乱兵裹挟着,稀里糊涂做了俘虏。
初春的夜晚,冷了些,但也并非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跟几个同样被俘的军官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神里那股倔强,怎么也没从眼里消失过。
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不过比起白天,人老实了许多,白天可是挣扎反抗,满嘴大义炳然,颇有引颈就戮的慷慨激昂!
可惜,这样的行为只是引来了一顿毒打,不过这小子倔得狠。
惹毛了的巴塔干脆在休息的时候,揪着他来到一颗橡树底下,剖开了双腿小脚的皮肤,抹了一把蜂蜜之后,捆在树干上。
闻到蜂蜜甜香的蚂蚁鬼头鬼脑的从泥土里钻了出来,探头探脑。
很快经受不住诱惑的蚂蚁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朝着公孙懋爬来。
它们爬上伤口,吮吸着蜜糖,嚼食着溃口,并分泌一种蚁酸来抵抗血液的凝结。
惨绝人寰的惨叫飘荡在整个上空,那种蚀心蚀肺的惨烈痛楚混合着抓心挠肝的瘙痒,那感觉,尝一遍,能铭心一辈子。
俘虏们不忍直视,悄悄的扭过头,然后在一道凌厉的目光注视下,不情不愿的又转回来。
这样的酷刑,自然不是简单的惩罚,还带着浓浓的杀鸡儆猴的味道。
这些底层军官,掌握着大量的练兵技巧,他们是整个军事体系的基石,少野自然不肯放过。
目前阻碍军队战力增长的瓶颈问题就是缺乏一种较为先进的军事体系。
武力和勇气,蛮族士兵们并不缺乏,但终究是个人的孤勇。
战争考验的是方方面面的事情。
一窝蜂冲上去打斗的时代要结束了,这种只凭个人武勇,在成建制,多兵种,有体系的组合军阵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白纸。
一百个蛮人可以轻松打败一百个东禺国战士,但一万个东禺国战士可以轻松击败一万名蛮人武士。
差距只会随着参战人数增多而被拉得更加巨大。
当然,万事要讲究循序渐进,一蹴而就肯定不行,练兵不急于一时,少野也没有现在招降他们的意愿,但前提是这些人能老实跟自己回去,而不是在半路净整幺蛾子。
少野嘱咐看守俘虏的卫士打起精神,可不能放跑一个人,这些对他来说,每个都弥足珍贵。
守卫哄然应诺。
少野又巡视了一圈,找了个篝火堆附近坐了下来烤烤火,这该死的天气,只穿了淡薄衣物的少野也冻得够呛,好在他意志坚决,并没有在众人面前流露出一丝瑟瑟的迹象。
一瘦高的黑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用唯一一只完好的手捡起地上的枯枝扔进了火堆里,火苗往上窜了窜。
瘦高之人不客气的坐在少野身畔,完全无视巴塔那吃人的眼神,他也不说话,盯着面前的火堆,看得出神。
来人是枯骸部落的二当家,瘦狼。
这家伙人如其名,跟体壮如熊的黑羆正好相反,一身皮包骨,眼眶深陷,两腮无肉,一双风烛残年的瞳孔里透露着一丝阴毒,但他隐藏得很好。
瘦狼在早年间并非这幅模样,确实,毛人族也很少出产这类人,哪怕饥荒年景饿得皮包骨,但骨架在那边撑着。
这个看上去,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走的家伙,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豪勇之人,他曾一人徒手灭掉一个小部落,却不幸在一次围剿中,被砍下了右手,按理说,这样的残废不该留在枯骸这种极其没有人情的团体里。
但他就是这么突兀的留下了,还坐到了黑羆左膀右臂的程度,那自然有着过人的能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少野恬淡散漫,瘦狼眼神复杂,每次说一句话要思考很久,似乎在斟酌着说辞。
少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左手搭在瘦狼肩膀上,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你可以考虑下,不急着答复。”
瘦狼眼神更加迷茫和复杂。
“什么人?”远处哨卫发现了情况,低呼了一声,只见山脚下一队火把明灭不定。
“是我,”大毛回了一句,带领手下往山岗上走。
这一队两百多人是留下断后的人马,由大毛黑羆领队外出,少野害怕对方后续人马穷追不舍,特意留下了一支伏兵,当然,也有一些理由是为了支开黑羆。
“情况怎么样?”望着风尘仆仆的两个人,热情的递上了烈酒,示意他们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