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飞了一个多时辰,丁贵才敢歇下脚来,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躺在大树下,脑中缓缓回想先前所遇,实在有些不解。不过对方一开口便是巡查,又不屑冥地之物,手中有日巡令牌,而后又说什么初任……丁贵花了很长时间,才有了大概猜测,只怕同先前所遇的夜游神是同类。
不过为什么是人形人面呢,这拦下自己又是何意?不会纯粹是新官上任,想抖个威风吧?那实在有些荒唐。无法知道真相,丁贵迅速驱离杂念,先好好休息再说,想必不远就能找到家,实在怕到时相见心中难过抗不住。
也不知花了多久才睡过去,再醒来时天光已大亮,丁贵忙爬起来。这一觉睡的也太长了点,只怕得有五六个时辰,怎么这么疲累?看着山头的红日,丁贵直直飞起,他要尽快确定方位。
满眼尽是零落的房舍,待看到一片密集所在,便起身而去。看着一排排店铺上的招铺,丁贵瞬间激动起来,这里居然是彩虹村,那岂不是已到了六和县?想他千心万苦,弄丢了小豆子,伤了自己神魂,而家乡不经意间却已抵近,一时心中久久无法平静,顿时引起神魂持续撕扯。
所谓近乡情更怯,这倒不是他的顾虑所在。他意识到悲思不是办法,恐怕亲人相见之时,自己只会更加脆弱,犹如薄冰,得想想办法啊。可这压根没什么良策,他暂且减下速度,只徐徐向大光村飘去。
看着沿途越来越熟识的景致,丁贵早已泪眼模糊,他甚至没勇气再前进分毫,哪怕不见双亲,偶遇一个脑中存在的陌生人,丁贵也感慨连连。这满腹的多愁善感,实在害死人。
小河依旧平缓,河面似是窄了许多,河心高处却似是多了一个个的沙堆,常有三五人在那里肩挑背抗。丁贵只一扫而过,就定定地看着一棵大柳树,深深扎根在河边堤坝上。老柳树一直是这个模样,不曾改变分毫,在细密的枝条间,斑驳的树干既丑陋又腐朽,只有浓密的柳枝在微风中努力轻摆才能遮挡不堪的身体。
离地不过三五尺,水桶般的树干便分出四根碗粗的枝干歪七扭八地半腾于河面上,丁贵看着横空出世的枝杈,心中忆起小时候从那里摔进河水里的的狼狈模样,若不是白天,他实在想去抚摸一下,那粗糙还是一样扎手吧。
闭眼静默空中半晌,丁贵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数十丈开外的四间正屋和一间小屋。青砖黑瓦,略显风雨痕迹,这就是生他养他的家。他根本无法抑制泪水,睁开双眼,又阖上眼,感受着神魂被一刀刀的切割,撕痛让他无法再迈进一步。只好急急降落在屋前菜地的地垄中,生怕踩坏一颗小草,碰掉一片小叶,虽然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碰到。再睁眼看着一畦畦青绿的蔬菜,从黄瓜,茄子,豇豆再到小白菜,大白菜,还有辣椒,蕃茄,丁贵好想再品尝一次这些蔬菜的味道,似乎自己已忘却。
勉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可心中却突突不停,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亲人,甚至有种想要遁走的冲动,这样下去只怕呆的越久,神魂早已散光。难道就这样放弃,那更不可能。他必须要见到亲人,他为此而来。嘶!
突然,屋中有个佝偻的人影蹒跚踱出,手中提着一个竹篮。丁贵才一望见,也顾不上痛,刚止住的泪水又瞬间涌出,口中无意识大叫一声父,才意识到根本听不见,只能抱头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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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两鬓霜白,面如死灰的苍老男人,正是他的父亲,可却和心中的印象相去甚远。他不再精神饱满,双颊已经没有血色,苍白瘦削,而有力的腰背为何也不再直挺?只怕现在一阵风也能刮倒他。丁贵闭眼良久,才稍稍缓些疼痛,再抬头时,男人已向屋后小山走去,其手中的竹篮似颇为沉重,费了他好大力气。丁贵一凝神,才看出里面是一堆黄纸和祭品,被黄纸分隔开有一块猪肉,一只鸡,一尾鱼。
再撑着看一眼屋内,左边的房间有一人躺在床上,丁贵瞬间意识到他的母亲已经不能下地了。不管不顾,强撑着飞到床前,一眼看出母亲变化不大,只是脸上越来越浮肿,睁着双眼看着头顶横梁,不言不语。这呆傻模样,丁贵心痛不已,直直向下倒去。待落实后,是一片荒地,他无意识地只在上面胡乱打滚,脑中似有一只手在胡乱搅扰,恨不能把他把搅成一团糨糊。
丁贵实在抗不了巨痛,口中禁不住大骂,什么话都有,一会是诅咒夜游神不得好死,一会是扬言撞死他的西装男恶有恶报;一会又是骂这贼老天不分清红皂白,一会又骂自己愚蠢不孝,只是越骂疼痛越巨,而他也更加虚弱,他已经没法再坐起身,他有种感觉,自己只怕是要再死一回。当口里再难骂出声时,他只能趴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周边更是万籁俱静。
也不知多久,晃忽间,似是一个身影闪过,蹲在头边,有声音传来:“……居然搞成这个模样,三魂丢掉一魂半,不想活了,哎。”这的确是说话声音,丁贵迷糊中终于确认是有身影在身边,意识到自己还在冥地,只怕又无法善了了,不过此时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开合半天,丁贵终于看清是个人形人面,还是个满面慈祥的老妇人,皱纹明显却不难看,正蹙着眉头盯着他。满头白发绾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