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韩征之前一直呈跪拜的姿势,是以,此番他一抬头便从那斗笠之下看到了青衣男子的面容。
只见那男子约是三十几岁的年纪,虽脸上是一副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但亦难掩其眉目间的贵气英姿。
那男子见韩征偷看于他,倒也不恼,只伸出一只手将韩征从地上拉起,后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瞧着你身形精壮,又有些力气。怎得不去参军报国、挣得功名,反倒要窝在这苏州城里卖草鞋?”
话音刚落,一个多嘴的草鞋帮弟子突然小声嘟囔道:“这野蛮汉子哪里只是‘有些力气’?呵!明明是力大无比才是!”
见众人齐齐将视线转向自己,那长嘴长舌的小子竟霎时变得跟个连珠炮似的,再也停不下来:“方才,我们会功夫的兄弟几个,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摁倒在地,打了一通的。谁知,他后来只是随随便便一使力,就将我们兄弟几人都推开了!呵!这蛮汉子也就是之前从未习得过任何拳脚功夫,才在我们手底下吃了亏!若不然……我哥儿几个绝不能近他的身!哦!对了!这还不算!你们可知,他方才举过头顶摔碎的那口空米缸有多重?……足足八百八十斤呐!那是几年前裘家米铺的裘掌柜听信了一个和尚的话,特意打造、放在墙角招财用的!你们别看那口米缸中无米,但是其缸底却是被灌住进了足足六百斤重的铅块的!再加上米缸本身亦有个二百八十斤。是以,这两样加起来,着实是八百八十斤的实重、分毫不差呐!呵!说实话,我作为草鞋帮的弟子,日日在这苏州街上溜达,却从未见过……有如此力大之人呐!”
韩征闻言,忍不住挠头憨憨一笑道:“原来……那空米缸竟这样重!俺方才也不知!只情急之下就搬起来了,未曾想这许多!不过,俺村里的人之前倒是老说俺,虽生了个穷命,但却有些蠢力气!呵呵呵呵!”
青衣男子听后,不仅没有对韩征的俗气用词觉得厌烦,反倒用略带满意的眼光重新审视了他一番。
韩征察觉到青衣男子的目光,才陡然想起他方才的问题。
虽他不知自己身有蛮力和参不参军有何直接关联,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恩人不知!俺上头还有血亲个大哥!前些年朝廷征兵之时,因俺的年纪不够,是以,只把俺大哥招了去!如今,俺的年纪虽是够了,但俺娘却又上了年纪,腿脚变得极其不灵便!是以,俺虽有一颗从军报国的心,但无奈……也只能留在家中做些糊口杂事,顺道儿照顾俺娘的日常起居!”
那青衣男子先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后又点点头道:“你倒是实诚。”
青衣男子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自其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和韩征齐齐回身向那里望去,竟见一大群人正浩浩荡荡、张牙舞爪地往这边走来。
且远远就看见,为首的那人满脸怒意、气势汹汹。再仔细一看,他鼻边的那两道皱纹竟深陷的十分厉害,而其两颊边缘上的肌肤亦呈一种极度下垂之趋势。
待韩征看清那人的样貌后,不知为何就突然想到了那条时常出没在他家门口、被他投喂烂菜叶子的无主癞皮狗!
可还未容他笑出声来,他就立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连忙凑近那青衣男子身边,低呼一声道:“不好!恩人!莫不是那草鞋帮的人找咱们寻仇来了?!可这……这来得也太快了些吧?!唉!你瞧瞧!对方这么多人……咱们怕是打不过的!他娘……!管他的!恩人你只管先逃!俺在后面善后就是!”
青衣男子笑得不慌不忙道:“定是方才有人去给他们通风报信了!呵!不过,此时我还不能走。因我今日在对面的云飞居约了朋友相谈要事!如今我这朋友还未见到,我就逃的无影无踪了。那日后,我该跟那位朋友作何解释?”
韩征听闻后,不由懊恼地用力砸了自己的左手掌心一拳,叹道:“都怪俺!耽误了恩人办正事!”
青衣男子却昂首道:“你不必自责!这几十个草鞋帮的小喽啰,我并不放在眼里!不过……倒也不能将他们全杀了!因他们之中,必定还有许多良心未泯之人,罪不至死!如此想来,这事……倒着实有些棘手了!”
韩征此时正往一直未曾离开此地的那三个草鞋帮的半大小子身上打量,很快,他便发现,他们中,果真少了一个面皮最为白净的年轻之人!
于是,韩征连忙冲那青衣男子道:“恩人!俺瞧着这些娃子当中少了一个!定是少了的那人,回草鞋帮通风报信的!”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视线穿过前面的人群,径直射到躲在最后头的池晓脸上,竟将他给震慑地不寒而栗!
池晓赶紧低下头去,心中顿觉惶惶,不敢再抬头与其对视。
而只这几句话的功夫,草鞋帮的那三四十人就已经来到韩征与青衣男子跟前。
只见为首的那个长得极像癞皮狗的老头儿在站定后,便将手中的黑矛往地上用力一杵,厉声呵问道:“就是你二人,杀了我草鞋帮中的两名弟子?!”
却原来,这位个头不高、体形略显精瘦之人,才是草鞋帮正儿八经的大帮主:黄中宝!
见黄中宝来者不善,问题又问得极其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