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地说。罗彬瀚又伸手去抓俞晓绒的胳膊,结果却摸到了一片冰冷而锋利的锯口。某种不平滑的刃口,刚撞到他的指尖就缩了回去,然后俞晓绒用手肘把他的胳膊压回去。
“他还活着,”她说,“你看见了。”
“刚才他是死的。”
“只不过是在你的嘴里而已——不过,罗得,也许你是对的,我承认这件事不可思议。而且你看,既然你的力量杀不死他……”
“我们会搞清楚的。”那东西轻声慢调地说,声音显得有点恼火。罗彬瀚又是痛苦又是疲惫地听着他们说话,全是用英语说的,也许他听错了一部分,所以难免摸不着头脑。
“罗得?”他低声向俞晓绒寻求答案。而后者正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到他脑后,检查那里是否有伤口。“他不是盖德·希林,”她的指头轻轻地探进他的头发里,“他的名字是罗得——我猜,他曾经是科莱因的狱友。”
他脑后的某块皮肤冷不丁地刺痛了一下。罗彬瀚嘶了一声,但俞晓绒牢牢擒住他的头发。“只是碎玻璃,我能取下来。”
“然后我的脑浆就会流出来。”罗彬瀚抱怨道,眼睛却盯着露台边的那个影子。他暂时有点摸不清楚局势,可那东西绝非善类,这点是绝不会错的。
“那只是很小的一片,只是嵌进了皮里——别动,我已经摸到了。”
她也许是尽量轻柔地摘掉了那片碎玻璃,但罗彬瀚还是故意表现出痛苦的模样。那是做过监视着他们的家伙看的。他摇晃着头,眼睛装出无神的样子:“我的头是不是破了?”
“这儿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
“实际上,”罗得说,“我记得致命一击是在腹部。”
“但我的头疼得厉害。”罗彬瀚仍然坚持说,“谁打的?”
俞晓绒把手伸向他的肚子。“他没事。”她带着几分奇怪的语调宣布,“我没找到伤口。”
“那可真有意思。你最好再确认……”
“你可以自己来瞧瞧,罗得。他真的没事。除非你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连他的衣服都没割破。”
罗彬瀚发现那张枯朽的脸上仍然能显示出吃惊的表情。他微微眯起眼睛,想把这个叫罗得的东西给看得更清楚些,但他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每片阴影似乎都是蠕动的,带着斑斓的光泽,像是爬满了蚂蚁。他只瞧见罗得那张惨淡的脸从领口伸出来,如同从蚁群里突出一截朽败无皮的树干。他平静地想到这是个怪物,俞晓绒却说这是科莱因的狱友。她怎么会知道?除非科莱因又有了什么新的动静。没准科莱因也变成了这样的东西。俞晓绒在这件事上知道得比他多——而他还以为自己是唯一有大秘密的那个。
那个属于俞晓绒的秘密朝他们靠近了两步。“现在让我来问几个问题。首先,科莱因现在在哪儿?”
“我们不知道。”俞晓绒说,“他只是找过我哥哥一次,然后他就离开了。我们不清楚他去了哪儿。”
罗彬瀚忍不住要瞥她,但俞晓绒的手悄悄在他腿上掐了一把。他老老实实地仰着头,装出眩晕而痛苦的模样,脑袋里转悠她的话。
罗得的声音听不出信或不信,但却有一种奇异的重量,令人觉得他此刻是多么全神贯注。“告诉我细节。”
“什么细节?”俞晓绒说。她的手又放到罗彬瀚的肚子上,这一次罗彬瀚感觉到某种冰凉坚硬的利器隔着衬衫布料贴在他的左侧腹边。她在告诉他现在他们手头有什么武器。一把刀,相当的寒酸无用。
“别捣鬼,小丫头。”罗得厉声说,“让你的哥哥亲口说!让他把科莱因找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告诉我,我会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撒谎!”
罗彬瀚从来没有见到过照片和录像以外的伦尼·科莱因,而且也对现状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只能继续装作意识不清、稀里糊涂的样子,等着俞晓绒来给他指示。
俞晓绒安静了几秒。罗彬瀚仿佛能听见她脑袋里的齿轮在嘎啦啦地飞转。“他没办法说清楚的,罗得,这件事太复杂了……我是说,他不懂德语,英语也不够好,他可没办法把那么离奇古怪的事交代得一点不错,除非你让他用他的母语来说。”
“那么你想担当翻译?”
“我用不着现场翻译。”俞晓绒镇静地说,“他已经告诉过我了,我能说得出所有细节。”
她的声音里有一股沉定的力量,是那种演员在表现问心无愧时特有的声调。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她小时候撒谎的状态,罗彬瀚也得承认她很有感染力,但罗德的疑心没有轻易打消。他的目光穿越黑暗依旧笼罩着他们,罗彬瀚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阴影的重量在自己身上游移。
“我们会弄清楚的。”最后罗得说,“不,我不相信你,小丫头。我知道你欺骗过科莱因一次,而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随你的便,罗得。你要是现在立刻就能找个中文翻译来,我还得承认你确有几分本事。”
罗得哼了一声。“我用不着。”
“你要施展读心术了?”
“我会让你说出这个故事的,小丫头。”罗得说,“但与此同时我会让你哥哥写一遍,用他自己的母语。我希望你们会说出同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