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人声嘈杂,随处可见喝了几杯“状元红”便大放厥词的年轻学子。三巡酒过,杜少卿也终于放下身份芥蒂,不再拘谨,可以和方瑞辰有来有往地说笑了。从杜少卿的口中得知,那个任盈盈大小姐全程都老老实实的排着队,不敢造次,直到进入城门之后,才找到杜少卿,托他给方瑞辰带话,请求方瑞辰不要将今日的事情告知长辈,还给了杜少卿十两金锭,当做跑腿费。
“你收了?”方瑞辰问。
杜少卿从怀里掏出十两金锭放在桌上,双手推到方瑞辰面前说:“杜某本是不想收的,可是不收她不让我走,我只好先收下,待方兄定夺。”
“给你的,你就收下,她倒是挺有心机。”任盈盈当然是希望杜少卿收下钱,这样一来,朋友收了钱,以方瑞辰的行事作风,便不好再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恐怕不好。”
老陈见杜少卿面露难色,便说:“杜公子,这个钱我家少爷要是拿了,往后任思涵便攥住这把柄,说我家少爷仗势欺人,讹人钱物。”
“是杜某思虑不周,那我便找机会将这钱送到任府,绝不私藏。”杜少卿说。
这一举动,让方瑞辰越发觉得这个人值得交往,首先,在城门口,问明原委后,并未攀附权贵,敢答应方瑞辰帮忙,是为有胆。其次,他确实在方瑞辰已经离去之后,一直守着任思涵进城,才来魁星楼相见,是为有信。如今,十两金锭换作是谁,也不得不动心,但是杜少卿还是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并且坚决不想收下这个不义之财,是为有义。这有胆有信有义之人,一旦考取了功名,那就是百姓的福气。
方瑞辰说:“你也送不得,杜兄,你就把钱收了吧,如今你要是将这金锭送到任府,那丫头今天的嚣张行径不言自明,再也藏不住了,恐怕还是要被家中责罚,既然她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个钱,就当做看守她这么久的报酬,受之无愧。”
推推搡搡,杜少卿才老大不情愿地把钱收了,并扬言这个钱他不会用,等他考取功名之时,一定点上一桌珍馐美味,和方瑞辰、老陈再次痛饮。老陈笑得眉眼开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点了几种昂贵的酒和珍稀的菜肴,杜少卿都一一应允,一时间,老少三人好不和谐愉快。
突然,身后一阵起哄声,一名身着黄色长袍的学子站到长凳之上,大声朗气的对着推杯换盏的酒席大厅说道:“在下,建安李书同,今日一时兴起,斗胆在这魁星楼下,出一楹联小对,一来为各位助助酒兴,二来,也想与各位同窗切磋交流,如有人能对下我这上联,大家都说好的话,李书同自罚十杯,若是一炷香的时辰仍旧无人作答,那这整个大厅即将参考的同学,可就每人欠我一杯了,哈哈哈哈。”
原本喧哗的大厅渐渐地安静的下来,放下筷子和酒杯,纷纷把目光投向李书同。魁星楼向来不缺少文人比试,小到诗词楹联,琴棋书画,大到为官之道,治国方针。所以,大部分人非但不觉得惊讶,内心还有些跃跃欲试。
李书同清了清嗓子,一手背后一手端着盛满酒的被子,朗声念道:“孤云东南盛景,十方际会通达,明冠都城自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华,参差百万人家。”
“好!”
“这不就是明冠城的盛景么?”
“是啊,应景,繁盛,不愧是建安学派的门生。”
众学子赞叹之声络绎不绝,有好事者更是命书童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当场挥毫,将李书同的上联工工整整地写在宣纸之上。方瑞辰看着这个长长的楹联,仔细咂摸着,觉得确实有些味道,他看向杜少卿,说:“杜兄,我没啥文化啊,想请教请教你,你觉得好不好?”
杜少卿抿了一口酒,说:“还好,建安学派向来推崇靡靡之音,只不过我不喜欢。”
“那什么是杜兄喜欢的,觉得好的呢?”方瑞辰问。
杜少卿说:“方兄可是要考考我?”
方瑞辰微笑不语,他无意为难杜少卿,但他也确实想看看这个有胆、有信、有义的人,究竟才华几许。一旁观察的老陈,却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对杜少卿说:“杜公子,不是我家公子想考你,只是这个人太狂妄了,凭啥他一个人十杯就能敬这全场学子?”
杜少卿大笑,笑声突兀地传遍整个大厅:“老陈啊,你这激将法可有点儿受用了。”
“这位同学,为了放声大笑,是我的楹联又可笑之处?”李书同眉头微蹙。
“没有没有。”
李书同眯着眼,不怀好意的说:“难不成,你是嘲笑这全场竟无一人能够接下此对?”
杜少卿摇摇头:“我只是笑一个嗜酒如命的老酒鬼,竟然讨厌起别人敬酒了。”
李书同当然不知道杜少卿说的是谁,但他仍旧觉得杜少卿实在捣乱,便沉声说道:“敢问公子名讳,学的是哪一学派,师从哪位名家?”
“长汀,杜少卿,无门无派,师从百家。”
“好大的口气!”
“不敢不敢,满嘴酒气罢了。”
方瑞辰看着杜少卿应答自如,毫不紧张局促,将那李书同憋得满脸胀红,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愉悦。
“说这些胡话,杜公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