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俟的面色凝重了几分。
倒也不是他危言耸听。
席茂勋的年龄摆在那里,身体机能早就不比从前。
所得的又是曾经让一众杏林圣手束手无策的毒药鸩羽。
其毒性的霸道,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
这也是申屠俟如此重视的原因。
江暖棠本身就在医术方面有些见解,早在昨夜给席茂勋诊脉时,心里就有了大概答案。
但等真的听到申屠俟的回答时,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几许失望。
连师傅都说不容乐观。
那怕是……
江暖棠心情沉重,却仍是语带迟疑地问了句:
“那您……有办法吗?”
江暖棠怀揣希冀,又怕下一秒申屠俟开口,怕她的希望磨灭了。
毕竟——
鸩羽可不是普通的毒。
曾经一度肆虐纵横,搞得民不聊生。
据说是联合多方名医之力,呕心沥血,殚精竭虑,都还耗费了好几年才将状况平息。
并且后来参加过那场战役的医者名士,也都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反噬,除了当场没熬住,耗尽精力,力竭而亡的。
还有小部分人,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是苟延残喘,不久后也遗憾辞世。
申屠俟是那些派别里年纪最小的,因
此那场抗毒,他并没有参与,所以侥幸活了下来。
并且立下毒誓,不清此毒,必不罢休。
甚至以一种不生不死不老不灭的姿态,留在世间,看尽朝代更迭,只为了后世再有鸩羽出现,他能达成誓言。
江暖棠不清楚他为此付出了什么,但世间质量守恒,万物有得就有失,她敢笃定,必然是普通人承受不起的代价。
原本在这件事情上,她应该是对申屠俟深信不疑的。
只是这会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江暖棠不免有些担心,世间山海更迭,沧桑巨变,那名为鸩羽的毒,是否也经过千锤百炼的冶炼改造。
毒性比以前更强了?
这样一来的话,师傅他还能有把握吗?
又或许真要等抓到幕后下毒之人,拿到解药才能化解。
可拖到那个时候,席爷爷的身体又受得了吗?
江暖棠的心中千回百转。
便见得病床边的申屠俟眉目一瞪,语气自信得近乎狂妄道:
“这还用说?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克这个毒的。”
申屠俟一副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傲然。
倒也不奇怪。
俟,俟机,等待也。
当初他给自己改这个名字。
字里行间便已经表达了一切。
活着便是为了等这味毒的出现,一有苗头就要找出幕后黑手,寻根溯源,彻底将其捣毁消灭,让其后世再没有出来危害人间的可能。
这是申屠俟为自己立下的誓言,这么多年,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扶危济世,救死扶伤。
踏遍天下,不断精进医术和解毒本领,为的便是等鸩羽重新问世时,他有这个能力对付。
只是……
当初为他算出鸩羽这味毒,未能彻底消灭,后世还会出现的人曾说过。
仅凭他之力想要捣毁鸩羽,有点勉强,要想事成,还得有一位逃过三死三生的人。
申屠俟看向江暖棠,虽说他用医术行医救人,却也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好人。
除了偶尔心血来潮的义诊,大多来寻他治病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每每银货两讫,也没什么人情不人情。
诚然,其中也不乏有人想和他攀关系,给他投资医疗实验室,不过都被他给拒绝了。
不该沾染的因果,一个不沾。
就连江暖棠也一样。
若非当时看她肚子大得出奇,凭他多年慧眼,观察断定其中有两孩,加上母体刚好三条人命。
凑成三死三生,兴许会是那个破局人。
以他孤寡的
性子,也不会多管闲事。
如今看这味毒,正是由她率先发现,申屠俟心中希望的怀疑与不确定,又笃信了几分。
或许当初,他的猜测没有错。
眼前这个鬼门关里走一遭,却仍凭借坚韧不拔意志力,咬牙挺过来,又耗费心力,苦学医术,把两孩子命成功留住的女子。
真是破解这场千年未解之变局的重中之重。
申屠俟看着江暖棠。
不管最后破局之人,要付出什么,和天下万民的生命比起来,他都觉得理所应当。
即使这个人是他极为看好的徒弟也一样。
早在他救她那日开始,这恩就是图报的。
……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申屠俟将脑海中的思绪过了一遍,并不觉得他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即使内心深处,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闪而逝,也被他直接忽略了。
江暖棠亦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见得他挂了句保证后,就没有其他动作,连施针的手都停下了。
只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眸光悠远地看着她。
“师傅?”
江暖棠目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