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莱茵在贝林格进来的时候就看出,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根本没必要纡尊降贵跑到二楼朝北的一面来。而书页边角笔记的内容有的时候是一些犯忌讳的话,莱茵深信如果深究起来,这些危险的思想足够让他被绞死。
“哦,是这样的,雅布力十分担心你的伤势,他愿意用你所有的藏书和我做交易,以换取你的健康。”贝林格笑着说。
“我所有的藏书都已经在您那儿了啊。”莱茵强笑着回答。
这就是人族的悲哀,他们的精神力无法操控类似于储物戒指之类的空间物品,东西都只能藏起来,努力翻找的话,总能找得到。
莱茵深吸了一口气:“小姐,您已经看过了我那些书。”看来是到了用那些写在页边上的把柄发难的时候了,她想要得到什么呢?
“看了一些。”
“然而您不觉得我是一个不知进退的叛逆,不想把我忤逆的思想告诉您的父亲,不想把我这样的异端吊死在广场上吗?”
“不想。”
“为什么?”莱茵盯着贝林格的眼睛。
然而无心者本身就很少有情绪。
“这个贫瘠的世界里愿意思考的人本来就不多,也许我也能算是一个,如果您觉得我那点儿少得可怜的智慧配得上与您的思想发生碰撞的话。”
“如果您这句话是真诚的,您称得上是一位真正宽宏的神裔。”
“很好,我很愿意让你的手复原,但是在这之前我们是否可以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理一理,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可以把事情按下去,你有这个本事,可是你却让它发酵起来,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难道就是为了除掉科恩吗?要是我是一个冲动的家伙,当时就处死你呢?”
“您不是一个残忍冲动的人,我相信我的判断。”
“所以你利用了我,你必须付出代价。”贝林格眨眨眼,像许多调皮的少女一样,只是她模拟起这个恶作剧的表情来有些僵硬。
“我想的确如此。”莱茵再次苦笑。
“我昨晚把事情的经过和我的处理建议写信给了父亲,我希望在父亲回来之后你可以辞去幕僚长的职位。”
“我已经不是幕僚长了。”
“嗯,你的字写的不错,我正好需要一位文法教师。”
莱茵苍白的脸因为震惊而涨红了,沉默片刻之后,他回答:“我本来就是林登的仆人,您指派我做任何事都是恩典,我会努力做好的。”
贝林格满意地点头,然后在手心里凝聚出一小团白蒙蒙的元素:“现在你也知道我的一部分秘密了,算起来也不是很亏嘛。”
一旬之后,贝林格收到了莫里斯的回信,他并没有同意莱茵担任文法课的导师,因为那是非常艰深且重要的教育组成部分,需要请高深的学者担任教师,但他指派莱茵去教导贝林格小姐和苏茜夫人一些领地管理的窍门,比如账目核对、土地丈量、人员调配等等。另外莱茵还将辅助贝林格小姐处理来往的文书,算是私人秘书一级的职务。
信的最后,莫里斯问贝林格有没有觉得莱茵年纪有些大了,他愿意派年轻的更有活力的少年来陪伴自己的女儿。
呃,贝林格突然明白了那天莱茵脸红的原因。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冬天过去,又一个春天到来了。其实这大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承诺秋收后一定还钱的沃伦公爵并没有践行诺言,却在帝都闯出了一些名头,而且他那位体弱多病的夫人在下雪之后又开始卧床了;比如奥兰多夫人在帝都找到了那位深居简出的首席医官,给她儿子接好了胳膊,可是那位少爷却留恋繁华,再也不愿回到乡下领地里去;再比如帝都的瓦内特家族的长子曾经深夜造访,和莫里斯交谈到天明,终于拂袖而去,还有帝都那位大难不死的摄政王终于坐稳了他的位置,腾出手来开始收拾那些老对手了,但他为此也是伤筋动骨,需要寻找新的打手,莫里斯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再次出发,带去了大量的金银,至今未归。
莫里斯走后不到十天,贝林格就设法去了需要领主许可才能进入的地牢,见到了那个被她顶替了身份的倒霉鬼。
狱卒为了讨好小姐,特意把走廊上的灯光调到最亮,贝林格得以仔细打量缩在角落里头发乱蓬蓬的同龄女孩。
“他们说你的天赋是光明天使,在未成年时自我觉醒,算是很难得。”贝林格坐在狱卒搬来的凳子上,隔着木栅说。
角落里的女孩抬起了头。
此时外面是正午,虽然是阴天,但还是有一束阳光顺着窄小的气窗射进来,地牢里冷极了。那个女孩衣衫单薄,污渍斑斑,一双眼睛因为脸颊消瘦而显得极大,阳光照射下,她很久没洗的头发几乎是灰白色的,只淡淡泛起一点浅蓝,昭示着她神族的血统。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又往墙角缩了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幼猫。
“你是谁?”
“贝林格。”
贝林格听到了牙齿摩擦的声音。
“你是来宣示你的胜利的吗?为什么?他为什么选你?”
“不是,我只是来告诉你,你的母亲死了。”
女孩别过脸去。
“我说的是路易莎,路易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