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这边匆匆忙忙结婚,他的邻居克里斯?沃伦却忐忑兴奋地一夜未眠,清晨,已经赋闲许多年的沃伦公爵从床上一跃而起,把身边的卡特琳娜夫人吓了一跳。
沃伦昨天收到了来自帝都的诏令,他决定赌上一把。
“我决定了,雷诺殿下既然征召我为他效力,我既然没有虚与委蛇的本钱,干脆就投靠了他,至少从目前的形势看来,雷诺殿下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卡特琳娜惊叫一声坐起来:“你如果不在领地里,我和康丝坦斯怎么办?”
沃伦叹了口气,自己夫人这样的反应他昨晚就想到了,卡特琳娜没有分析局势的智商,也对自己的前程不感兴趣,她只希望一家人都聚在一起,或者说,她希望倚靠着自己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严格来讲,卡特琳娜这样的个性并不适合做一位贵妇人,即使沃伦深爱着她特别的温柔,在这种时候也不免有些气馁。
所以沃伦在床边重新坐下来,拍拍夫人的手臂:“领地今年的收成不好,我们已经开始借贷,明年怎样还未可知,我想了很久,我的长处不在经营上,所以没法让你和康丝坦斯过得更富足一些,但是我可以趁着年轻立一些功劳,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有更大的封地,更多的收入,也许还能搬到帝都去。”
“我不想搬去帝都!”卡特琳娜的眼泪水已经成串地流下来了。
“我只去最多两年,也许一年就够了,我走之后,领地里的事情你按部就班即可,不需要太操心,多注意身体。”沃伦知道妻子这句话是在赌气,卡特琳娜怎么会不喜欢衣香鬓影的帝都舞会?
卡特琳娜沉默不语。
“其实我哪里愿意离开你们,只是,摄政王殿下写信邀请我,我没有不去的道理啊。”
“如果摄政王失败了呢?”
“他不会失败的!”
早餐的时候,康丝坦斯得知了父亲要离开领地的消息,个性谨慎的她觉得这样有些太过冒险,毕竟乡下贵族不懂帝都的风云变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直在跃跃欲试,让她觉得这是一个改变现状的好机会。
“父亲,您到了帝都会写信给我们吗?”她努力活跃着餐桌上沉闷的气氛。
卡特琳娜含着泪水的眼睛瞪了女儿一眼。
“当然,我还会买很多帝都的特产送回来,时髦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和帽子!”沃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起来。
“我已经学会计算账目了,我会帮助母亲管理好领地的。”康丝坦斯安慰着自己的妈妈。
“我会在走之前处理好领地里的事情,这大概需要一个月。如果实在遇到太困难的事情,可以求助莫里斯亲王,他是一位仁厚的贵族。”沃伦说。
沃伦算是定下来行程。
在放逐之城,珂珂兰彻夜未眠,胸口的疼痛已经从间歇性发作变成在一次次大规模发作的间隙,稍弱的隐痛持续不断,这让她必须依靠镇静的药剂才能入眠,然而仍然会经常被痛醒。纳什不是专业的药剂师,他自己也承认他的药剂并不是最好的,然而更换心脏的话,会让珂珂兰失去更多的人性,所以她选择了等待和忍耐。
白天在密集的学习和实验中度过,有分散注意力的东西,所以时间还过得容易一些,晚上却一天比一天难熬。
熬过最痛的十几个安斯之后,珂珂兰用挂在墙角的毛巾擦干满是冷汗的身体,然后穿好衣服,坐在地毯上等待黎明。
这一年的春天多雨,傀儡城外的密林里多出来几条湍急的溪流,潮湿的空气让珂珂兰呼吸更加困难,她却喜欢这里的森林,一年四季都生机勃勃。而珂珂兰的呼吸里已经带上了腐败的气息,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这一年的春天雨水很大,在克里斯?沃伦的封地上,播下去的种子只有少部分能发芽,多数都霉变了,这意味着秋天的收成必定有限。此时的沃伦已经放下了因为上次刺杀事件对人族农奴的怨气,拿出城堡里的积蓄采购了大量粮食,领地里的形势渐渐稳定下来,现在只能盼望太阳快点出来,可以种一些生长期短的粮食瓜菜,以度过难关。
让他烦心的还有另一件事:女儿开始在深夜里频繁地梦游。特里尔医师给她喝了助眠的药剂,但是这只是让康丝坦斯在白天昏昏沉沉,晚上梦游的毛病仍然没有改善,沃伦无奈只好命令侍女轮流照顾小姐,在她梦游时跟在身后以防意外。
又是一个满月的夜晚,穿着康丝坦斯躯壳的珂珂兰正以她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在树林里飞跑,绕过山毛榉粗大的枝干,淌过一条临时汇成的小溪,直到听不到身后安娜惊慌的呼唤声,她才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手脚并用爬上了山顶。这种空气在每一个肺泡里灼烧的感觉让她舒适极了,所以她任性地一次次在夜风中奔跑,全然不顾这样会导致的风险,会被人发现康丝坦斯体内其实躲藏着另一不完整的灵魂吗?珂珂兰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但随即就被自由的诱惑取代了。
据侍女们说,这座山的脚下就是领地的边缘,珂珂兰在满月的光辉下努力向那边看去,只有一条石子路蜿蜒绕过山脚,这是通往帝都的大路,白天也许很忙碌,但此时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