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法,不过是知道山庄凶多吉少,一心求死罢了。”张三道,“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千渊捉住,然后被阴尸们一口口吃掉。我在遁形甲里一动不动地藏了三天三夜,看到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抬出山庄,看到千渊赶着一大群阴尸与我擦肩而过……”
她说的内容太过骇人,百里仪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眼中流露出悲悯的神色。张三接着道:“待到黑衣人全部离开,我才敢动弹,三年来,我一直记得楚大哥的话,访遍了东胜神洲的名山大川,只为集齐炼制筑灵丹所需的灵药。我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历尽艰险,终于集齐了几乎所有的药材,只差一枚水虎的妖丹……”
“所以你来了沐遥岛,”百里仪道,“你听说千渊赏赐过丁根嗣一枚水虎妖丹——可是这信息已经过时了,我上岛后得到的情报是:千渊后来用一枚僰夷火兽的妖丹,换回了水虎妖丹,却不知是何原因。”
张三苦笑道:“我却不知此事。我上岛后,遇到了秀秀姐,后来也认识了你,我两年多以来一直在外奔波漂泊,第一次遇见了同伴,便觉得,比起冒险去丁府窃丹,这样在岛上无忧无虑地过快活日子其实也很好,于是渐渐断了窃丹的念头,只想若是哪一天能遇到有本事又心思正的人,便将筑灵丹的方子和采集好的灵药一并交给他,这样我也能卸下心头的担子。谁知后来……”
“后来林秀秀被抓走,你便决定还是去丁府把丹偷出来……”百里仪替她补完了后面的话。
“不。”张三摇了摇头,“我们头天晚上前脚从眠月楼回来,后脚老鸨便死于非命,我猜她的死或许与你有关。”
她隐去了扈飞看到杀人过程这一事实,百里仪瞪大眼睛问道:“就因为时间上离得比较近,你便觉得此事与我有关?”
张三道:“你给我乔装改扮用的衣物都是极好的面料,还有你在我面前给老鸨看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也定然价值不菲,那时候我便觉得你不似看起来那般简单。”她此话倒也不假,只是隐去了最关键的线索。
百里仪失声道:“所以……所以你后来找到我……难道是……难道是为了……”他心中有了个猜测,却无论如何不愿意想下去。
张三点头道:“是的。我想,你既然有本事又关心秀秀姐,总比我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做菜的人强上许多,便决定,只要你肯救秀秀姐,我便将筑灵丹的方子和已经收集到的灵药一并交给你。我找了你一整天,找到你的时候,你却说……却说……”
百里仪将脸埋进双掌,只低声念叨着:“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只想着不该将你牵连进来,也不该让你知道我的身份……”
张三没有接话,只是道:“你走了以后我便只好一个人行动了……我披上遁形甲,去丁家偷来妖丹,却发现是僰夷火兽的。僰夷火兽的妖气极其暴烈,我却来不及再寻一颗水虎的妖丹,只得冒死服下。服下之后确实也丢了大半条命——我虽侥幸活了下来,形成了灵根,却因为在生死边缘挣扎而耽搁了好多天,直到十月初三,我才恢复过来,当晚便立刻去丁府救人。”
百里仪喃喃道:“我回到夷仙将此事禀明后,上面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决定大干一场,便聚集人手好好准备了一番,也因此耽搁了几天,等到准备登岛时,已是十月初三深夜,谁知千渊已经提前上岛,伏击的计划化为泡影,我们虽然伤了他,却终究是让他跑了——如今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林秀秀死了,那些被抓走的人也只活下来了七个……虽然后来我们惩罚了丁根嗣的帮凶,但千渊逃了,死去的人也已不能复生……”
他摇了摇头,道:“时也,命也。”声音中充满苦涩。
张三点头表示赞同,道:“千渊原本只是对老鸨之死起疑,直到丁府妖丹失窃才决定提前上岛……我若不采取行动,千渊不会提前登岛,秀秀姐和其他的苦命人也能得救……”
百里仪道:“而我若一开始没有骗你,又或者我对老鸨他们下手时能更谨慎些,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三叹道:“事已至此,说再多也已于事无补……”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年轻女子带了一个大包袱进来。
“东西都在里面了。”女子道,“只是里面的东西都泡了海水,你换下来的衣物也多有破损,我们虽然清洗晾晒缝补过,却终究恢复不到浸水前的样子。”她与张三相处数日,向来惜字如金,这话倒是比以往任何一句话都要长。
张三接过包袱,道了声谢。她摊开包袱,见到七星戒就躺在最上面,便放了大半的心。她翻过遁形甲和自己的一件件衣物,忽然停住了——她从包袱最底下抽出了一样又一样小物件——袜子、手衣、毡帽……这是张三从未接触过的材质,柔软细腻又温暖厚实。
袜子有六双,三双长些三双短些;手衣有两对,一对大一对小;毡帽也有两顶,大小倒是相差不多。张三从中分出大的那一半,推到百里仪面前,道:“秀秀姐死前留给你的。”她本该多说两句稍作解释,却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便又会绷不住泪。
百里仪望着眼前的织物,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