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仪身形顿住,他回过身,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张三。
张三低头看着桌面,平淡的声音中隐含着绝望:“千渊是因为眠月楼二人脖子上的勒痕不同而起疑的,但最终让他决定提前上岛的导火索,却是他赐给丁根嗣的一枚妖丹失窃——那件事是我做的。”
“妖丹?”百里仪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却显得茫然。
张三涩声道:“我叫张三。”这似乎是一句废话,但想起凌碧成对自己的怀疑,她还是强调了一句:“这是我的真名。”
“我知道。”百里仪道,“我相信你。”
“我母亲是夙霞山庄的厨娘……”张三道。
“夙霞山庄?”百里仪流露出的惊讶之色比方才更甚,“你是说已经被灭门的那个夙霞山庄?”
“嗯,是被灭门了。”张三终于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提起了她三年来从不愿触及却又一遍遍在梦中重复的往事,“我那时已经在伙房帮忙了,却因为没满十四岁,不够入册子。事发时我在山庄外的灵田里采摘乾真果,因此逃过一劫。”
百里仪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他却并没有提问,只静静地等着张三把自己的故事讲完。
张三垂下眼帘,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过了片刻方道:“我采完乾真果回山庄的路上,遇上了楚大哥……”
“楚大哥?”百里仪重复道,“你是说……”
“楚筠。”张三道,“清姝……小姐未来的夫婿。他当时乘着马车去山庄——根据修真界的规矩,新人在喜宴当天不能提前相见。他在路上看见我小小年纪却背着个大竹篓,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便让车夫停下马车,说要载我一程。
“其实乾真果很轻,看起来满满一筐,背着却不怎么累的,我当时答应上车,只不过是因为好奇——我还从来没坐过马车。
“这个决定救了我一命——我们来到山庄外面,却发现山庄已经被黑衣人围了起来,楚大哥见状,说有坏人来了,让我和车夫赶紧逃命。车夫逃走了,我却因为娘亲还在里面,不愿意离开。
“楚大哥就对我说,如果黑衣人赢了,山庄里的人都会死,我娘亲一定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如果黑衣人输了,我还能再回来,与娘亲相见。
“我听他这么一说,便问他,他自己呢?也打算逃么?他却说,自己必须回去,因为还有人在里面等着他。
“我想起了他刚才劝我的话,便问:如果黑衣人赢了,他回去也是送死;如果黑衣人输了,他以后也能再回来。既然如此,为什么非得回去呢?
“他却说,自己的情况不一样,他和清姝有约定,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绝不会将清姝一个人抛下。
“那时候我们人虽然藏了起来,马车却十分显眼,黑衣人见到马车,知道楚大哥来了,便开始搜山,我们听到了车夫的惨叫。楚大哥去附近查看了一圈,回来便说山上到处都是黑衣人,我们恐怕已经很难逃走了。他交给我一个斗篷让我披上,这样一会儿黑衣人搜山时便找不到我。”
“是了。”百里仪点了点头,道,“在你被救起时,那件斗篷就绑在你腰间,我们起初见到你的身体消失了半截,都觉得十分奇怪,直到有人救护你时,才发现你腰上还缠着一件法宝。”
他没有提七星戒的事,张三便也跳过此节,她打定主意,不愿对夷仙的人提起仙师们的魂魄。
张三接着道:“我当时便想,这是保命的东西,如果我披上了,楚大哥岂不是很危险,我便不肯披,楚大哥却说自己还有其他保命的法子,我披上斗篷才有可能活下来,这样山庄才有最后的希望。
“我听了他的话,便披上了斗篷,这时候楚大哥告诉我一个方子……”
话说到这里,张三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往下讲。
“什么方子?”百里仪难得提出了一个问题。
张三咽了口唾沫,闭上双眼,许久才睁开眼睛,道:“筑灵丹……他告诉我的是筑灵丹的方子。”
听了这三个字,百里仪如遭雷殛。他回味了好半天才道:“你是说,筑灵丹的方子居然没有失传?”
张三点了点头。她并不对百里仪的反应感到吃惊,夙霞山庄研制筑灵丹并不是什么秘密,研制成功后也一直有各方势力觊觎筑灵丹的配方,浮风星雨不胜其扰,商议后决定在清姝大婚当日将配方公之于众——这是后来二人的魂魄告诉她的。如果筑灵丹的方子公开,对夷仙这样的组织是大有裨益的,百里仪作为夷仙的成员,如若不知道筑灵丹的存在,反而显得不寻常。
她不想让人知晓与七星戒中魂魄有关的任何消息,便将浮风星雨口头传授的筑灵丹配方说成是楚筠告诉她的。
张三看着百里仪震惊到有些失态的神情,接着道:“楚大哥说,筑灵丹是浮风星雨二位仙师一生的心血,不能断了传承,如今他们的未来难以预料,他们若是死了,希望我作为夙霞山庄的最后一人,将二位仙师最后的心血传承下去,也算了却了他们的心愿。”她此话不假,只不过对她说这话的是浮风星雨二位仙师。
“楚大哥嘱咐完,待我藏好,他便冲向山庄与黑衣人搏斗——现在想想,离开了遁形甲,他哪里还有什么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