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点, 阿福端着铜火锅上来了。
铜火锅的圆柱里加了木炭,刚刚出锅的蟹煲被十分精致地码在锅胆里,呲呲呲的, 还在冒着热气,阮妤正低头记账, 听到声音, 抬头看了一眼那码法便笑着搁下手中的笔,问道:“这是张师傅做的?”
“您怎么知道?”阿福惊得瞪大眼睛, 难不成东家有千里眼不成?
阮妤自然没有千里眼, 不过是因为心细加体察入微罢了, 她这几日和张平相处下来发现这人虽然恃才傲物了一些,做菜却是没得挑, 也怪不得谭耀叔叔这样费尽心思把人请过来, 至于人品,虽然脾气傲嘴巴毒,和人相处得也不算很好, 但也不像是那种会背主的。
就算真背主, 她也不怕。
契约上白纸黑字签着,若在契约规定内做出不利于金香楼的事,她可是能把人送去见官的。
阮妤弯着那双如秋水般的眉眼,“辛苦了, 放下吧。”又和人交待,“昨天我交给屠师傅他们的那些菜,也让他们各烧一锅出来,待会拿上来。”
阿福哎了一声,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阮妤看着门被关上,刚想和霍青行说“可以开始了”, 男人却已经动笔了。
霍青行低着头,因为作画的缘故,袖子微微卷起一些,如云缎一般的墨发披散在身后,他把先前为他准备的颜料一一放好,而后握着一根狼毫,垂眸看着那铜火锅。
阮妤笑了下,也没去打扰他,重新握起『毛』笔继续算她的账。
这会阳光正好,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手握账本,偶尔提笔记一下东西,时不时蹙一下眉,一个低头作画,清贵俊美的脸上始终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和谁说话,只有楼下不时传来几声叫卖。
……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行放下狼毫,开了口。
话音落下却未听见回音,抬眼看去,竟发现对面手握账本的少女不知何时睡着了,她右手枕在桌子上,左手还拿着『毛』笔,微微侧着脸,『毛』笔搭在桌子上,那被笔尖触及的地方已经有一块干涸的墨汁,可见她睡着有一阵功夫了。
比起清醒时的阮妤,此时昏睡的她总算显出一些这个年纪才有的娇态了。
她皮肤白,脸盘不圆也不尖,不似现在女子们流行的瘦削身材,她的体态正好,既不过分丰腴也不会瘦得好似风吹过就会倒,头发如墨缎,嘴唇是非常健康的红润……只是不清楚她做了什么梦,竟让那双平日笑『吟』『吟』的远山眉也带了一些褶皱,添了一些愁。
让人看着忍不住想伸手去帮她抚平。
等霍青行察觉到自己竟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手已经伸在了半空,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原本昏睡的少女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看着眼前悬在半空的手,阮妤眨了眨眼,因为刚刚睡醒,她的声音有些喑哑,“怎么了?”
霍青行看着她哑声,好一会才收回手,轻声说,“……你睡着了。”
“所以?”阮妤挑眉,她才醒,神智还不算太清楚,而且刚刚窗子开着,她睡着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这会倒是有些头疼,索『性』还是保持这样的姿势没起来。
“笔。”
霍青行言简意赅,神情也十分从容,好似刚刚在看见那双杏眼睁开时,指尖微颤的人不是他,他一向有这个本事,只要不想让人窥见自己的内心,就有法子去隐藏。
阮妤轻轻唔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被她握着的『毛』笔。
她也没多想,随手把手中的『毛』笔放到笔架上,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知道是阿福送菜过来了,一边把账本一合,一边『揉』着眉心解释,“昨天睡太晚了,刚有点困。”
又去看他,“画好了?”
“嗯。”
霍青行把手藏于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