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莱能感知得到四周的恐惧。

满覆白色生物质薄膜的舱壁在剧烈的搏动着——

就好似圣树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但它无法抵抗芷若的指令控制。

悬浮平台无可阻挡地下降，将何莱带向地底深处的核心区域。

遍布生物质与血肉组织的舱室越来越少，逐渐转为由黑色金属铸造的钢铁舱壁。

伴随着轻微嗡鸣，悬浮平台缓缓停下。

一如既往，是那熟悉的场景。

宛如极北之地的魔宗圣地、又或是共和国王都地下的实验基地……

【已抵达小世界树的中枢链接舱】

何莱稳步向前。

一如魔宗圣地那般，通往控制台的漫长悬浮金属通道四周，开始出现虚幻的全息投影。

伴随着何莱的脚步，一个接一个……

都是精灵族。

他们慈祥地笑着，为何莱摆出了欢迎的姿态。

“这是第几世代的魔宗王？不管怎么样，欢迎……”

“孩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都靠你了……”

“我们一定会赢的……”

“……”

伴随着一个个投影的显现，幽灵般的呓语充斥在硕大的管道舱室之内。

“人类一定会赢的……”

“一定……”

何莱沉默不语，刹住脚步，在中控台面前站定。

中控台面前有一把椅子，椅子上正瘫倒着一具尸首。

腐败得很完全，几乎已成尸首。

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精灵族的特征。

何莱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椅子，将双手缓缓撑在中控台面板上——

“交给你了，芷若。”

咒文展开——！

如同触手一般刺入到了小世界树的基层程序架构之中。

顷刻间，舱壁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虚幻地咒文乱码在何莱眼前充斥飞舞。

【何莱，服务器里有重要的情报信息，我建议将其尽数下载储存】

“就这么做——”

何莱强忍着灼烧感，稳住自己的脚步。

身后的那些全息精灵族们似乎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能坚持得住。

比起在王都的那次要好多了……

“……孩子……”

“……出去之后，如果能遇见咱的孙女，记得多担待一些……”

“……她叫薇妮雅，离开她的时候，她才几岁大点，不能陪着她，实在是抱歉……”

“……咱们这些精灵王，此生也再无什么牵挂……”

“……唯有家人……”

身后那面带慈祥的笑容的精灵族虚影闪烁着。

很像，的确很像薇妮。

【数据压缩完毕——准备关闭小世界树服务器】

【直接熔毁主线路板——】

磅礴的灵力爆发开来，冲向周遭舱壁上刻满咒文的管道。

“……拜托你了，年轻人……”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嗡鸣声戛然而止。

精灵族的故事，要落幕了。

……

……

璐璐身边坐着的薇妮身子轻轻一颤。

随即便脸色煞白地歪倒在了泥地上。

璐璐大惊失色，急忙想要上前搀扶。

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薇妮倒在地上，开始痉挛抽搐。

肺部剧烈的起伏——

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怎么呼吸也没有用，血液再也不会将氧气带向全身各处。

“一定要……我女儿他们……”

话并没有说完，她便昏死了过去。

痉挛与抽搐也在一瞬间停止。

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就像心电图，在璐璐面前一点点展示——生命是如何流逝的。

璐璐呆呆地跪坐在薇妮身边。

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明明自己已经带来那么多的死亡，屠戮了那么多的生命……

明明应该已经麻木了的……

但此时此刻隐约的落寞与些许的悲伤却感受得那么清晰。

一分钟？两分钟？

不知过去了多久，璐璐缓缓地将食指从薇妮的人中处挪开。

因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气息。

峡谷下混乱的精灵乡也归于寂静。

只在瞬息之间。

这已然变为了一座死城。

……

……

何莱的头晕乎乎的。

是不是芷若下载的信息量太大了呢？

基因改造实验数据，人类亚人种重塑实验计划，循环系统义体植入研究……

脑子里突然多了太多的信息，如同风暴一般袭击着他的脑海。

何莱双眼无神地跨过地板上那七横八竖躺着的尸体，对周遭的感知还有些迟钝。

那些尸体，大概是刚刚闯进来的禁卫部队。

那些自称精灵王的全息影像也消失了。

他弯着腰，扶额缓步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