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冲撞让何莱的姿态有些失衡。

光洁地板让他滑行了好一阵，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刺耳的警报声疯狂地怒吼着，冲击着何莱的耳膜。

【正在同步建筑信息——】

【我们正位于实验层胞卵蜂巢，安全系数第五等级】

【同步权限中——】

何莱抬起了头。

在幽绿色的照明光下，这是一间遍布肉瘤的空旷房间。

所谓的肉瘤，都是些胶质透明薄膜组成的培养试管，这些培育舱遍布整个硕大的空间。

那些培养舱轻微搏动着，就像一颗颗苍白的透明心脏。

何莱放缓了脚步，靠近身旁的一间培养舱。

透过透明的生物质薄膜，他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小东西。

那是一颗还未发育完全的人型胎儿，肉粉色的身躯蜷缩着，一条淡黄色的脐带环绕在周身，尾端则连接在肉质的舱壁上。

【拟态基因改造的胚胎，通过真实模拟母胎培育环境】

放眼望去，这样的培育舱能有上千座。

“这些都是精灵族？”

【看来是这样没错……何莱，我已经找到了通往下层的悬浮平台】

何莱回头望了眼刚刚撞进来的突破口。

几十米厚的金属墙壁被他撞开了一道大裂口，此刻在活性金属的作用下正在慢慢愈合。

但没有精灵族的追兵跟进来。

这样最好，答应了薇妮为了将伤亡降到最低，他已经采取了空中突击的方式。

从峡谷谷底冲过去的话虽然更方便，但死伤只会更多。

何莱转身，走向了房间中心启动的悬浮升降梯。

……

……

“你说活不了多久了？到底是……”

“你也知道，精灵族们受到圣树的庇佑。”

薇妮在璐璐面前一点点解开了衣襟。

胸部的上方，若隐若现能看见一枚咒印。

这枚咒印此刻正极速地闪烁着。

“圣树的庇护是赐福，也是诅咒，这枚咒印自出生起就会被铭刻在身，连接着我们的心脏。”

“只要圣树还活着，它就会通过咒印向我们提供充沛的灵力，以及对咒文的先天适应力。”

“但圣树掌握着我们的生命。”

薇妮叹息一声，就地坐下。

“何莱他若是要摧毁圣树的话，所有拥有圣树庇佑的精灵族的心脏，将会在数秒钟内停搏，即刻死去。”

明知即将迎来死亡的她，此刻看起来却很平静。

“应该可以摘除的吧，你说过，那些放逐者就失去了圣树的庇佑，这样就能……”

薇妮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她没再向璐璐作过多的解释。

璐璐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样也好，精灵族这么扭曲的社会，干脆直接毁灭得了……”

“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同胞……”

璐璐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她想起了龙裔一族。

狂热的人体实验几乎腐朽龙裔的族群，是杜莱为他们带来了命定的终结。

“我是见过世面的，见过外面的世界，而被困在这里固步自封的精灵族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已经成了麻木的傀儡了。”

“小姑娘，你知道吗？精灵族的诞生，并非靠的是自然生育——”

她抬手再次指向圣树。

“我们诞生于圣树，每过五十年，就会有一批精灵族的婴儿被教父们带出圣树。”

“族群里制定的铁则，那便是不能进行任何生物繁衍的性行为，教父们认为这种行为与思想会为族群带来不稳定的因素，威胁生存……”

“大部分违反了这一铁则的同胞们，大概率会被处死。”

“无论她们是否怀有身孕，无论老幼病残，一律处死。”

“只有一小部分的精灵族们运气好，被摘除了庇佑后，会被直接驱逐到迷雾之森中。”

璐璐咽了口唾沫。

“这么说来，你收养的那些孩子们，都是精灵们违反了禁忌生下的孩子。”

“没错。”

薇妮垂下了手臂。

“那艾丽娅呢？你还有个女儿吧？为什么你没有……”

薇妮微微一笑，神情惆怅却满带坚毅。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成为守雾人的原因。”

“当杜莱离开之后，我很快就意识到我自己怀孕了。”

“但我见过世面，不像是那些家伙傻乎乎地不知道什么是怀孕，还挺着个大肚子还走来走去，不被抓才怪呢……”

“作为一名准母亲，我要让孩子睁眼看到这个世界，我想大概就是母性——生物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我要我的孩子活下来，我要活下来，要亲自抚养她长大……”

璐璐无声地在薇妮身边坐下了。

“守雾人无疑是绝佳的职业，与世隔绝，身处孤寂与黑暗。”

“就这样，经过层层的选拔，我终于如愿成为了守雾人。”

“我在森林里独自一人生下了艾丽娅，又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