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
今年的试琴会,琴剑山庄连邀帖都没往青山城送,可见因为江非沉死在青山城,琴剑山庄已与青山城结怨。而她身为青山城城主之女,却在试琴会期间的南州城,当街持剑闹事,与人大打出手,险些一掌将人打飞,这事传开了,岂不是要让琴剑山庄在账上多记一笔!
这人明明认得她,明明知道琴剑山庄与青山城的恩怨,明明武功高强,却要在人前装模作样,陷她于不义,究竟安的什么心?
想到这里,陆晓怜又急又气,看着倚着门框的那人:“你这是——”
贺承扶着门框站稳,偏过头去闷闷咳了几声,哑着嗓子打断她:“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没站稳。”
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人动机不纯,陆晓怜没弄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前,犹豫着没有应声。忽而,她觉得身边光线微变,转头看去,竟是有人踏雨而来,落到她身边。
来人是个与陆晓怜年纪相仿的男子,穿一身暗青色衣衫,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兰芝玉树般在站在那里,不像是拿刀剑的江湖子弟,倒像是书坊里执笔墨的秀才。
他向贺承拱手一礼,替陆晓怜应了他的话:“既是交了手,便不能说与我们无关。这位朋友,不妨借一步检查一下伤势,万一真受了伤,我们自然要负责到底。”
很不巧,与陆晓怜并肩而立的这位,贺承也认识。
不仅认识,还挺熟。
这是拜在他师叔门下的师弟钟晓。钟晓与贺承一样无父无母,幼年便拜入山门,在最讨人嫌的年纪,两人结伴捣乱,是一起上房揭瓦,又一起挨打受罚的交情。
贺承眼皮一跳。
他出发来南州时本也有过预期,近日南州人声鼎沸,此行难免会遇见一些故人,只是他确实没有想到,竟会遇见与自己渊源这样深的两个人。
可是贺承这趟来南州城,毕竟不是来找故人叙旧的。
他暗自调息,压下经脉间翻腾的内息,勉强往前迈了两步,对着钟晓拱手还礼:“多谢好意,方才确实是我没有站稳,与这位姑娘无关。我没什么事,就不必麻烦二位了,我们就此别过。”
贺承一边说着话,钟晓一边仔细打量着他,眉头越拧越紧。
他虽与陆晓怜一般大,但心思比她细,只是一个照面便觉得眼前这个人说不上的古怪。这样一个稀奇古怪且来路不明的人,偏偏挑此时混迹南州城里,又偏偏要卷进与青山城相关的纷争里,究竟想做什么?
此时的南州城鱼龙混杂,像是一方池塘,将一滴水放回去,要再找到便难如登天。
出于好奇,钟晓很想拦下这人多聊几句,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礼了一礼就转身要走。
恰在此时,有一队穿着琴剑山庄衣饰的人疾步快走,朝这边过来。
这队人训练有素,在酒肆门外站定,即刻兵分两路,一组人到街上客气但强硬地驱散凑热的人群,另一组则径直走进那间小酒肆里。
酒肆里原本有也只三桌客人,因为刚刚的风波,贺承、吴万里和凤鸣山的那几个少年已经退到了门外,大堂里只有“白雪三友”中的李松、盛锦华泰然坐着喝酒。
那行事温吞的店小二见到这波人,登时来了精神,轻车熟路地从柜台后摸了一块碎银出来,同李松他们说:“两位大侠,小店被这几位客官包场了,今日这顿酒算我们的,给二位添麻烦了。”
此刻并不是饭点,他们也没点几样菜,坐在这儿,不过是喝酒聊天。
虽说事有先来后到,但“白雪三友”早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既并不想生事,又想卖琴剑山庄一个面子,并未收店小二的银子,起身便走了。
门外将走未走的贺承本来便是要走的,可没迈开几步,刚刚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就蹬蹬跑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哀求:“哥哥,他们都是坏人,你帮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