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钦(三)(2 / 2)

兵随行,才把徐鸯送回的宫。

直到徐太后点明了,他才恍然,忙给孟尚了个眼色,又走上前来。

他竟仗着那宫妃要避嫌,生生地逼着她把徐鸯身侧给让了出来,几乎是抢过了徐鸯的手,道:

“……姑母说的是,都是侄儿的疏忽。”

——行事粗糙,但眼力见倒是不错。与徐太后这一番配合,满口“侄儿”,演足了“徐温之子”该有的恭敬。

再看那哭着攀着徐鸯手臂的宫妃,只好以袖掩面,被小黄门送去偏殿歇息了。

三人这才进了殿。

因是战乱方平,一切从急,这殿中倒是格外清静。

徐鸯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御座之上,太后在一旁落座,她一示意,机灵的小黄门便把那殿门合上。

昏暗的殿中,只剩他们三人。

这章德殿里的摆设依旧沉静,与宫变前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仿佛徐鸯是到前殿上了回朝,理了理政事,只不过这一回去了数日,稍久些罢了。

只卫崇一人,无论是在十年前,还是在这十年中,其实他都不常来到这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殿中。

虽没有无所适从,可站在殿里,就是透着一种生涩的格格不入感。

明明是一军之首,许是因为没了身边随从,又或许是因为站在徐鸯与徐太后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人联想到阶下囚。

当然,这二人是不会难为他的。

既然在这殿中,没有外人,朱津更是死了,更不必矫饰,徐鸯自然是开门见山。

“……孙节人呢?”她侧过身,问的头一句话却是对着徐太后。

徐太后一笑,道:“知晓你记挂着那些个宫人,城一破,朱津的人马一散,哀家便命了人去狱中查探,回报说朱津难得网开一面,倒是留了孙节一命,只是如今城中纷乱不止,这人就仍困在狱中。”

“这孙节又是……”卫崇听到一半,不禁开口问道。

太后睨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由着他自己讪讪闭了嘴,挠了挠头。

“哀家听闻,皇帝在宫变那夜倒是直面朱津,力保章德殿宫人?”

“情势所迫,旁人也就罢了,孙常侍毕竟从东宫便开始服侍朕,是朕用惯了人,不忍看他这个年岁还要遭此罪。”徐鸯看了眼正挠头的卫崇,意有所指道。

还是东宫的老人,卫崇竟囫囵忘了,可见其原先如何目中无人。

“哦,原来是东宫的老人,难怪,难怪。”卫崇这会倒是机灵了,当即便冲着朝他看来的徐太后挤了个讨好的笑,听得太后颇为受用地轻哼了一声,他才又擅自走近了两步,道,“那侄儿这便派人再去问问,把孙常侍好生接进宫来。”

“这还差不多。”徐太后道。

说罢,卫崇却抬眼看向徐鸯,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直到徐鸯被他看得皱了皱眉,他才又恍然,张开口,又警觉地闭上了,指着外间,揣摩太后心思一般地问:

“……那,那侄儿现就去办?”

“还算你有心。”太后点点头,应了,“去吧。”

于是卫崇什么话也还没问,什么话也还没答呢,就又被太后四两拨千斤地送出了章德殿。

一出殿,顶着那夕阳明亮比午日的辉光,他眼睛眨也没眨,目光却是不禁飘向了章德殿的偏殿。

——也不知他出来了,是不是又该那宫妃进去与阿雀互诉衷……

念及此,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的,猛地一拍脑袋。

这样古怪的行径,连迎上来正要禀报的孟尚也是被他唬得一愣。好在孟尚此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咽了咽口水,便又正常禀报起京中诸事了。

张衷兵败已有一两日,又有朱津手下那些个将领十年的横行霸道,百姓见其败退,自然是欢欣鼓舞,在此情形下,这城中四散的残兵被抓了个七七八八。

也唯有那城外大营中屯兵的的逢珪还算作是个威胁了。

卫崇听着,也不知听进去了没,兀自“嗯”了几声,权作应答。孟尚一见,怎么不知他此刻心思不宁,心下一哂,只把话说完,便拱手告辞了。

此刻他说完要走了,卫崇却没放。

“——你等等!”卫崇扬手,抓小鸡崽一样把身穿盔甲的孟尚又拎了回来,又犹豫了一阵,凑到他耳边,好似还是没忍住,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方才对陛下搂搂抱抱的那个女的,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啊?”孟尚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穿得像宫妃的……她不是没立后呢么!何况她,何况她还……”

“——哎哟我的好将军嘞,这可不兴在章德殿前说嘴的!”

孟尚骤然明白过来,满头大汗,几欲堵上他的嘴,忙道,“怪不得太后要下属提点将军注意些言行……这种话说出来,任谁也会觉得将军犯上啊!没立后是没立后,可后宫里的宫人本就不少,何况这位——将军竟不知道么?这可是聂家里最小的那个女儿,去岁入宫做了贵人……朱津亲自保的媒!”

卫崇呆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