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
季无虞回来时,早已是日暮。
心里念着祁言这个日理万机的做派,此刻肯定又是埋在一堆案卷里,便直奔书房,结果根本没见着他的人影。
“难不成是有事出去了?”季无虞正疑惑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便听见他的寝殿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砸落。
祁言从不让人随意进出他的寝殿,就连白缨也很少去打搅他,季无虞在跨进去时顿了顿。
“进来吧。”
是祁言的声音。
季无虞应声连忙进去,却见着祁言衣衫褪到腰部,半裸着跪在床上,整个肩头汗珠密布。
祁言垂着头,季无虞实在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见到他冒出被子的手青筋暴起,在不断地颤抖着。
他……他怎么了?
季无虞蹑手蹑脚地走上去,小声唤了一句“王爷?”
祁言闻声抬眸,见到季无虞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嘴唇嗫嚅道:
“怎么……怎么是你?”
他语气虚浮,还带着颤音,似乎是因动作太过激烈,身体抖动的幅度更加明显。
“你怎么了?”
季无虞慌了神,赶忙跑上去,扶住了他几欲垂下的身子。
祁言的衣衫已经被汗完全浸湿了,滑落下来,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泛着凉意,季无虞连忙把一旁的被子给他裹上。
祁言已经有心无力去阻止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了,只能用尽全力也只能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出去。”
季无虞被他这份不近人情给踩到了尾巴,她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呵道:“你要发脾气也不是现在发!你看你现在这样……”
“滚……出去……呃…!”
祁言又一番的驱赶还没说完,就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血液的腥甜味充斥着她的整个鼻腔内。
季无虞皱了皱眉,继续扶住祁言摇晃的身子,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你这,传太医了吗?……怎么办……白缨呢?祁言?你怎么了?”
祁言意识已经有些不清,而这时白缨总算赶来。
“白缨姑娘!王爷晕倒了,快叫太医!”
一看到拉扯着的二人,和他俩面前的这一摊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季姑娘,您先请出去吧。”
“那我去叫太医。”
“不必。”白缨打断了她的话,“王爷应当是不愿别人见到他这样一面。”
“总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吧,他都这样了……”
“我的医术自然比太医署那些人要高超得多,季姑娘大可放心。”
“那我能做点什么吗?”季无虞面对白缨这般的逐客令,语气有些急切。
“或许此刻你不呆在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白缨本是一贯的冷漠,可见到季无虞焦急的模样却还是软了语调道,“去打盆热水过来吧。”
季无虞欲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间,无奈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祁言被白缨强行灌下去了好几碗不同的药才勉勉强强清醒了过来,视线清朗的瞬间便开始在房中搜寻季无虞的身影,确认她确实不在时,心里五味杂陈。
庆幸与失望交织着。
“她呢?”
祁言的喉咙被灼烧着,声音也还是哑的。
白缨把水递到他面前,喂他喝下,说道:“我让她出去打水了。”
祁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明明算准了时间,还是给她看见了。”
“婢子不知,王爷为什么要瞒着季姑娘?”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咫尺之间。
祁言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总之,你只需说我害了普通小病就是了。”祁言嘱咐道。
白缨虽是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随后有些慎重地问道:
“那药,已经快用完了。”
“还能撑多久?”
“最多过明年春寒,再后来就……”
“等楼影去找无明吧,只是,”祁言叹了口气,神情倒是比她要平淡得多,说道,“也总不能老赖着她的药。”
“王爷……”白缨的语气已然哽咽,“若是…若是真……”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也无妨。”祁言笑了笑,安慰道,“我自有安排。”
白缨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低声啜泣道:“殿下当年让我来照顾您,是想代他看您长命百岁的……可,王爷啊……”
“您怎么就这般糟蹋自己呢?”
长命百岁啊……
祁言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夜雪下得有些大,他披星戴月也没见着那人一面,最后只能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听着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念着他的讣告。
“他希望你长命百岁,他希望你儿孙绕膝。”
“还有他希望你,不要像他一样。”
祁言的表情是一以贯之的冷漠,未见一丝波澜,便如楚明帝一直觉着的那般。
始终恨着。
是恨的吧……如若不是他,自己或许不至于在那般点大的年纪便失去双亲,不至于……
祁言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