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唯恐不及,罕有主动寻上门来诉冤的。
因而,首领韩延驭住了马,拧头往后头车辇看去。
然而绣帷里,歪坐着的公主似乎没甚动静,连头也不曾偏一下。韩延见状,眼神一凝,瞪视着那名女叫花子。手下极有眼色地按住她两个膀子,一拧一拽,便将这女叫花轻飘飘怼出丈远。
可女叫花显然有着牛犊一般的勇气与倔强,立时又冲了上来,飞鸢骑众卫唰的抽出腰刀,刀尖直抵她脖颈!
“京畿三府十八县,各个都有亏空,事情闹大了,他们害死了高平县县令盛源绍——盛源绍您还记得?”少女飞快又恳切地朝上说着话,期盼着高高在上的贵人低下头颅倾听。
“他曾写过一篇《谏时下献瑞书》,有人参他欺君,还是您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说‘唯有此等直臣,方可辖制京畿豪绅大族’。可他死了,死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百姓亲眼目睹,凶手这般无视国法,还请殿下明察!”
形容落拓的少女无力地嘶喊着,带着一腔生死置之度外的孤勇。
车辇上的公主转过头来,朝下一瞥,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默地听着。炽热的老爷儿光照在她满头珠翠上,越发耀眼夺目,使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两名少女视线短暂地交汇。
可叹她们一样青春年华,命运却如此迥异,一个落魄潦倒如讨饭的花子,一个尊贵无匹像天上的星月,天道不公,正是如此。
高贵的头颅是低下了,可嘴巴却惜字如金。
落拓少女摇摇头,嘲弄一笑,拖着步伐退下。
*
两姐弟被叉了下去。
“有冤就去敲登闻鼓。”那位年轻的飞鸢骑首领蓦地开口,语气生冷得就像身上的铠甲,没有一丝人味儿。
盛秀秀抿了抿唇,拉着弟弟盛满满的胳膊,一步一顿,退走。
……
卖瓜和吃瓜的都围过来,诧异又充满兴趣地打量着他们:“你们不是花子?”
盛秀秀没说话,兀自怔楞出神,盛满满却郑重其事地表示就是叫花子,此刻姐弟俩确跟叫花子没甚区别,衣食无着,家园尽毁。
“你们要诉什么冤情?怎么还找上飞鸢骑了呢?”
“对呀,那飞鸢骑隶属明湖司,明湖司可是最擅刑罚,不好惹得很!”
他们见姐姐嘴边上了锁似的,便一股脑问弟弟,可惜盛满满这会子也是不论怎么问都不开口了,哪怕那老汉再拿出西瓜来。
姐弟俩冲众人蹲福作揖,然后颓然丧气地走了。
徒留树下莫名其妙的几位,搔着头发喟叹:“也是苦命人呐……”
*
却说马车上,裴缨按着头,还琢磨着那句“京畿三府十八县,各个都有亏空”的话,抬起手,敲了敲车架围阑。
韩延便很有眼色地驭着马,凑过来禀告:“殿下,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斑衣公主欣慰他的懂事,饶有兴致地道:“登闻鼓有用,她早就去敲了。接下来她一定会去刑部挂号,为犯官翻案。你让手下试着阻止她,再等上两天,然后让咱们新任大理寺卿审这个案子,岂不有趣?”
“是有趣得很!”
韩延等了等,见车里人又不说话了,知道公主又犯起懒,便催促起兄弟们,“快着点,别等咱们到了,刘府大戏都唱完了,那可就没趣儿咯!”
“得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