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都有战事,独西北境况最惨,如同人间烈狱,纵使远在汴城芸珠也能不断从旁人嘴里听到家乡的境况。
蛮夷骁勇嗜杀,一站战败州长便弃城而逃,后西北被消失已久的司徒二公子占了,先率众府兵抗击蛮夷,再后来又与周遭的洛城一战。洛城富庶,加上又是大周辅都,兵力不可谓不强,司徒空山府兵因为之前一战空虚,只能征兵于百姓,最后赢虽是赢了,但也落下无数后患。
说是人祸之后必有天灾。征兵季没有青壮劳力下田,加之西北一向干涸,便是三年的饥荒,无数饥民涌到南方,又有无数疫病衍生,芸珠记得那时已占了汴城的司徒家在城外设立灾棚,日日免费供应大清龙汤抵制疫病。
重生一回芸珠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村姑,上辈子平添了许多妄想才与家人分离,自己也未得什么好。这辈子又是这么一个时节,弄不好一家人都得死在战乱的马蹄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女,救不了国,只想救救自己的家。
咸城是司徒家起事之地,日后安全自不可说,唯一难办的是怎么定在咸城。家里只是普通的农家,靠天吃饭,运气好也只能落个肚子饱,哪里能有余钱买房囤粮?
芸珠望着围绕着大半个咸城的护城墙,只觉得那是割开生死门的一道天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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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坡之后芸珠便扶着车辕走了起来,一路逗满月一路走。芸珠爹本以为她没几刻就要喊累,没想到这懒闺女整整走了两个时辰?
“你看着满月,爹去打醋。”说着便进了醋坊,他一身短打苦力装扮,店口的小姑娘问也没问就带着他到了下等醋那儿,问他换几斤。
醋分上中下三等,一般只有城中住的百姓才会有余钱打上几两上等醋。
本来芸珠家都是吃自己家酿的醋,只可惜今年芸珠祖母眼睛坏了,也没顾得上活计,原本放在地窖下一些醋都泛出些怪味,怕吃坏人便只能出来用粮食换些下等醋。
醋坊隔壁便是米铺,郑父把打好的醋给了芸珠,便推着板车进了铺子后门。后院有看门的看见,连忙帮他推上去,又叫了人拿称杆子量。
称粮食太慢,芸珠便抱着满月在后院转,有枣糕的味道从前面传来,满月被这股味道吸引,直哼哼唧唧,看抱着自己的姐姐不动作,又眼里开始冒泡。
米铺虽说就是开仓卖粮的,但西北是边塞之地,常年有战事,再加之这样的乱世,粮食是顶珍贵的。有门道的商人便会囤粮待价而沽,再选个固定的点儿高价卖出,如今郑父这些米卖得多少钱不说,但他们卖出去肯定是赚三倍不止。
“小姑娘跟着小二去前头拿两块枣糕,算是添头”
“奴家谢过老板”,芸珠本来就看不得满月眼里头含泪,但家里都得卖粮食度日哪儿还有钱给他弄个零嘴。这老板的添头算是送到心里了,忙垂着头道谢,“麻烦小二哥了。”
她脸皮白,便衬的唇红目黑,如今笑起来好似一弯晃动的浅月。一旁的小二哥眼皮子都拉直了,就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难出这样水灵的姑娘。
“几步路的距离,哪麻烦不麻烦的”,姑娘漂亮说话又甜,小二便寻思给她挑两个大块的。
芸珠自他身后走,他进了前面铺子她抱着满月掀开布帘子的一角。这米铺老板虽说高价收粮,但铺子却没卖粮,因此整个铺面也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小二挑好了糕点回头拿秤砣时店口又来了一个人,似乎走路带风,气势汹汹的,引起了不少骚动。
芸珠也瞧见了那高个儿的络腮胡,枣糕也顾不上,连忙将帘角放下一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