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她的父母和……其他人,第一自然是希望她能入东宫,慢慢爬上宠妃的位置,再悄悄地往后位上爬。
可若这一条路行不通,他们自然会退而求其次,让她进了某个他们期待的府邸,成为那个府邸的女主人。
为此,他们必定不惜让自己先穿着一身粉红、一乘小轿,从侧门进去。
可是!
她堂堂的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她凭什么要去给人家做妾?!
贾元春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恐惧焦灼的心情,直直看向王熙凤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满溢的祈求。
王熙凤瞟了她一眼,巧笑倩兮:“殿下又说笑了!
“陛下和皇后那样疼爱儿子,几位王爷的府中,不是陛下亲口赐的,便是皇后娘娘亲手指的。哪儿就轮得到您这个做兄长的插手人家的后院了?
“回头让大臣们听说了,不把妾这个出主意的小小良娣参去了冷宫才怪呢!”
太子赞许地看她:“算你机灵,没挖个坑把你自己给埋了。”
元春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只要不去那里……哪里都好。
“妾是说,”王熙凤笑吟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贼兮兮的狡黠,“四王八公也算是世交了。
“贾女史更是在诸家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
“她们自然相知甚深,不会因为一两件意外和三五句闲话,便误会了贾女史的品性。
“妾记得,北静王水溶尚未行冠礼,他的王妃自然是要陛下指婚的。
“不如——殿下去跟陛下提一句,让贾女史嫁给北静王做王妃?”
既然早已捆绑在一处,那就不要再去祸害旁人,绑得再结实些罢!
太子看着王熙凤的戏谑目光,又想起朝上四王八公之间又要吵又要结党的混乱状态,忽然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妙绝!
“嗯!你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父皇昨日还在头疼,说水溶的亲事不好寻,高不成跟低不就,偏公主、郡主的年纪都不合适……”
太子笑了笑。
王熙凤的脸色却瞬间大变,身子不由自主地挺得笔直,双手也倏然成拳搁在了桌上:“郡主?!”
太子知道她这是一下子想到了和恪身上,不禁失笑,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拍握住她握得紧紧的拳头:
“水溶今年十八,倒是跟贾女史年貌相当。孤明日便去跟父皇提一提。”
王熙凤紧绷的肩膀这才松了一松,腰身也软了下来。
北静王……
贾元春脑海里闪过那个意气风发、俊秀风流的年轻男子的脸,自己忽然觉得面上做烧,忙一低头,腿脚上瞬间有了力气,快步走了。
上头坐着的两个人都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便对视了一眼。
王熙凤有了心情,悄笑着靠近些,小声调侃:“殿下不行啊!
“瞧瞧,区区一个女史,一听说自己要嫁给北静王,脚步轻快得都能飞上天了!压根儿就没想着再争取争取东宫的宫室!”
太子的手僵住,过了一时,才老神在在地稳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孤行不行,你会知道的。”
她不是这个意思!
王熙凤登时红了脸,忙也去端茶碗掩饰。
“行了,这二人,就这么着吧。”太子起身,“太子妃给孤看了你对新人们的安排,做得好。
“挪宫的事情,太子妃的身子未必能撑得住,还是得你来——让她挂个名儿罢。”
王熙凤忙也跟着站起来,恭顺答应着,跪送太子。
眼看着太子龙行虎步离开了,安儿才凑上来扶了王熙凤回内间,又小声地抱怨:“差事都让您做了,名儿却要挂在人家身上!又不给发银子,真是,也不知图的什么!”
王熙凤轻笑:“别急啊!”
太子提早这么多告诉她要让她主持挪宫,甚至还坦坦荡荡地表示要让她白做工、让太子妃得贤良名声。
这便是看着自己后院妻妾和睦的志得意满之语了。
所以,她才送了个红豆进刑狱司。
毕竟,这等软骨头,招认出来的话,必定没有一个字是太子爱听的。
这种顺风顺水时刻,就该让这样的人跳出来,好生恶心一下太子——省得他若无其事地跑来恶心自己!
果然,第二天一早,临出丽正殿之前,陈铎便将红豆的证词呈了上来,还附上自己早已知道的一些佐证:
“红豆此人,原是大明宫中不知哪位贵人放在东宫的一记暗子。
“但因她并不知道自己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所以先李庶人招揽时,她便心甘情愿地为其所用了。
“只可惜,王良娣是个聪明人,住进宜秋宫没多久便查到了她的不妥。而那时先李庶人又已经殁了,她便没有硬扛。
“王良娣问清了之后,倒也查过,但那时她刚进宫,动作也不好太大,便没查着。
“可到了后头,这红豆的上线,在臣清查东宫时死了,她便没了人管。
“王良娣不肯争宠,这红豆的野心又太盛,思来想去,恰好竹青那时候频繁试探,她便索性投靠了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