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读书人的风骨,可也吃过生活的苦。
他辛苦了一个月,为了盘活这间酒楼,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都快有半个月没回家了,他的辛苦理应得到报酬,而并非只有来自东家的唾骂。
常月一怔,随后是更大的火气。
可她的火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怼回去了。
只见几个小二都扯下了肩上的抹布,纷纷砸进常月的怀里。
“还有我。”
“我也不干了!”
“结账!”
掌柜微眯着眼睛,笑着说:“常二小姐背靠常家,开了这么大的酒楼,总不至于要拖欠咱们几个小人物的月钱吧?”
常月是见过钱德立这幅模样的。
就算是有江锦白撑腰的那段时间,偶尔也还是有些各方势力的人前来闹事。
钱德立就是用这样的态度,用最温和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将那些人都打发走的。
当时她只觉得这人擅钻营。
而今这手段落到自己头上了,她才惊觉,这是杀人的软刀子。
钱德立分明是捏准了她的弱点,算定了她不愿意他们为了那点月钱闹到常家,闹到常嫣面前去。
那句背靠常家,根本不是恭维,而是威胁。
偏生她还只能受着这个威胁,“不过是几十两银子,你们当我拿不出来吗?”
她是穷到还不上债,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可府上的月例银子,每个月也有百余两。
她从荷包中摸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甩在掌柜怀里,“够了吧,一群穷酸鬼!”
“多谢东家。”掌柜乐呵呵地收了银票,又对几个小二说:“待会儿我去钱庄将银票兑成银子,就将月钱给你们发下去。”
一群小二还生着常月的气,但对掌柜还是一副好脸色。
“我信得过掌柜。”
“我也是!”
掌柜身后跟了一串小萝卜头,毫不留恋地走了。
唯有掌柜,在踏出门口时,脚步停顿了一瞬,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高悬的鎏金牌匾。
真真是阔气啊。
只可惜……
已是旧日黄花,风光不再。
“掌柜,我们走吧。”
几个小二不比掌柜,他们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正事年轻气盛的时候。
掌柜有些于心不忍,“你们不该为了我,和东家撕破脸。”
他已经有出路了,但这些孩子们,离了福泽酒楼,还能去哪里呢?
“不是为了掌柜,我早就受够了。”
“我也是,再说了,这京城招工的地方多了,实在不行我就去码头抗大包,我有的是力气,还怕饿死不成?”
掌柜看着一张张年轻充满朝气的面孔,心底有些犹豫。
他们说着不是为了他,口口声声说去别的地方找活,说在福泽酒楼受了委屈,早就不想忍了。
可这福泽酒楼的月钱,其实放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哪怕酒楼现在生意不好,也没亏待了他们的月钱。
像他们这中小伙计,一个月都有二两银子呢,他更是能拿十两。
放眼整个京城都难再找到这样的活了。
而且,福泽酒楼最近没生意,活也轻松得很,玩着玩着,一天就过去了。
不用干活还有银子拿,再上哪儿还能找到这么好的活呢?
那位夫人……
掌柜忍不住想,不知道那位夫人要做什么生意,是否需要几个小伙计。
事情没有定论,他怕孩子们有了希望之后又落空,并未与他们明说,只带着他们去了钱庄,将银票换成散碎银两,给几个小伙计分下去。
“回去歇一天。”他送走了几个小伙计。
笑容在孩子们的身影消失之后,也消散了。
常嫣得到钱德立来寻她的消息时,还有些惊讶,“动作这么快?”
“许是早就受够二小姐了。”清墨从旁偷笑。
她是知道常嫣今日去福泽酒楼时,挖了人家的掌柜过来的事情。
常嫣低笑一声,“让乙一先将人稳住,回头我自有安排。”
来传话的寻龙卫应了一声,没走,站在那儿等常嫣的下一个吩咐。
常嫣歪了下脑袋,“清墨,给这小哥儿拿点酒钱。”
寻龙卫也歪了下脑袋,直白地说:“寻龙卫当值时,禁止吃酒。”
“那就去吃茶。”常嫣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也不能擅离职守。”
“等下值了去。”常嫣又说。
寻龙卫想不到推辞之言了,便僵硬着捧过清墨送到他面前的荷包。
他看见了,清墨当着他的面,往荷包里装了一大把银瓜子。
他不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