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的!”
常月嘲讽又不屑的语调,让他的意识也重新回到那段不堪的过往。
那时候,他刚被前东家赶出来。
虽说他是无辜的,可那件事情到底闹得太大,害得东家丢尽了颜面,所有人都说他性子桀骜。
许是担心这样的事情重演,全京城都没人敢再用他。
而那个诬陷他的大厨,被打了四十板子,又罚了百两银子,对他怀恨在心,收买了街头混混,到他家中闹事,打砸一番,伤了他的母亲。
他告去官府,可那些混混都是滚刀肉,在大牢里关几天,对他们而言,还是找到了个供吃供住的好地方呢。
等他们出来,又怀恨在心,一把火烧了他家院子。
虽然没有人在那场大火中丧命,可家产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原本就因为他丢了营生节衣缩食的家人,在那之后,更是连个避寒的地方都没有。
他母亲本就被混混打伤,用药吊着命,没了银钱买药,又正值隆冬,哪怕他与妻子拼命赚钱,也没能留住母亲的命。
他的妻子做一些替人浆洗衣物的活,一双手磨出了血泡,血泡又磨破,一双手都烂掉了。
他去街上摆摊卖字,替人写信,一日能赚十几个铜板。
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
可好景不长,前东家自闹出那事之后,生意就一直不大好,最后酒楼也开不下去了。
那家子都不是什么局气的人,便将这事怪在他的头上。
少东家跑过来砸了他的摊子,当街将他踩在脚下,践踏如泥,还打伤了来请他代笔的客人。
少东家这么一闹,也没人再敢来找他写字了,他丢了营生。
后来妻子也被人污蔑洗坏了衣物,不是什么阴谋,但那衣物确实坏了。
官府查了又查,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们只能咬着牙认命,家中最后的银钱都用来赔偿人家的衣物了。
那之后,妻子也接不到浆洗衣物的活了。
他们夫妻二人,就差带着孩子们到街上乞讨了。
就在此时,常月出现了,她说要做他的靠山,会让他重新回到巅峰。
她说,会让他做整个京城最风光的掌柜,让从前那些欺负他,瞧不起他的人,都仰视他。
他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往上攀爬。
跟了常月之后,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一心想让酒楼好。
哪怕江锦白入狱,酒楼被连累的门可罗雀,他也一直在想办法周旋。
被昔日的对手嘲讽时,他想,他那么难的日子都撑过来了,眼前的难处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东家没有放弃他,不是吗?
可此时,看着常月那张满是嘲讽与质疑的脸,他终于忍不住怀疑,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真的值得吗?
他以为的救赎,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个火坑?
脑海中,不期然地想起常嫣问他到底想要什么的那句话。
眼前的处境,当真是他想要的吗?
常月那张嘴还在开合个不停,嘴里吞吐出来的恶意,让他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千金能说出来的话。
终于,常月这些日子的憋闷都在掌柜身上发泄完了,也不上雅间,就在空旷的一楼大厅坐着,趾高气扬地支使伙计们给她端茶倒水。
茶水不是冷了就是热了,要求多得比最难缠的客人还多,小二们被她支使的都没了脾气,她才心满意足地品着香茗。
常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摆足了高高在上的主人模样,“账面上连发工钱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掌柜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他说:“本来是有的,但是……”
“但是什么?”常月不耐烦地问。
掌柜没回答,而是将拿出账本捧到常月面前,“东家请看。”
常月皱着眉,一脸嫌弃地从掌柜手里接过账本,翻看了两页,就没了耐心,“这是什么?”
她在上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或者说,每一个名字都很熟悉。
“是赊账的客人。”
“赊账?”常月眉头皱得更紧了,“谁让他们赊账的?钱德立!我将酒楼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的,你要是做不好就滚!”
小二们原本还顾忌着常月是东家,之前又得了掌柜的告诫,忍着没开口。
这会儿一听她让掌柜滚,还将所有错处都推到掌柜身上,也都忍不了了。
“东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东家您自己说,但凡是常家人来吃饭,都挂在你的账上吗?”
当初开酒楼时,江锦白正是得势之时。
常月背靠江锦白,闹出不小的动静,常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