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嫣正望着门口出神,忽然听见身侧传来淡淡地叹息声。
“你,倒是个懂事的。”
常嫣甚至捉摸不透,这到底是夸奖还是嘲讽。
但景和帝也没给她琢磨的时间。
“只可惜……”
他没说什么可惜,只道:“朕与你和贤王赐婚,你觉得如何?”
常嫣深吸一口气,她本不欲掺和皇家的事情,尤其是现在景和帝还活着。
她贸然插手,有点像插手景和帝的房中事。
可他一次次的试探,叫常嫣心下不悦。
她反问:“陛下愿意原谅容嫔娘娘与安王殿下,对她们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一如从前吗?”
皇上沉默片刻,又是一声叹息,“朕是皇帝!”
常嫣觉得嘲讽。
因为他是皇帝,有身为皇帝的威严,所以容嫔和安王的错就不可原谅。
而身为普通人的她,就可以被当做一个玩意儿一样,随意安排了一生,哪怕她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她的想法和意志还是会被忽略。
“民女虽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但也是个有思想的人,不是个任人摆布拿捏的物件。”
她不愿意,便是皇上,也不能强迫。
常嫣的态度很坚定,但景和帝却像是听了个不大好笑的笑话一般,“呵呵!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民女也曾经以为,皇上是一位体察民意的明君。”
“放肆!”景和帝厉喝一声。
常嫣乖乖跪下,但她脊背挺直,态度很明显。
她敬景和帝是皇帝,却并不畏惧他的强权。
相反,常嫣唇角微微扬起,“陛下震怒,是因为被民女说中了心思吗?”
“你在找死!”景和帝冷声道,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杀意。
常嫣甚至有一种她的头和身体已经分家了的错觉。
“陛下若是下旨,民女确实无法反抗,但陛下确定,这是陛下想要的结果吗?”
明知道她与江行互相爱慕,却要强迫她嫁给江锦白。
拆散他们是小,只怕他真正想要的,是达成他这个君父对儿臣们不容反抗的掌控欲。
“皇上欲将民女赐婚于贤王,是因为您的儿子们,一个个的脱离了您的掌控吗?”
他确实已经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想不明白了。
他想不通他的儿子们为何一个接着一个的背叛他这个父亲,就为了这个龙椅吗?
他想要打消儿子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从掌控他们的婚事开始。
首先是太子江行,杀鸡儆猴。
连太子都只能被他控制,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但常嫣早就说过了,她不是景和帝的儿子,也不是他的臣子。
江行会在他面前装乖,收敛所有锋芒,她可不会任人宰割。
眼看着景和帝被说中心思,眼底的风暴越来越浓烈,常嫣却依旧不怕死地挑衅,“您当然可以这么做。”
“只要一道圣旨,我背后还有常家,自然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置整个常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皇上当真要做一位昏君吗?您自打继位至今,二十一载,虽然边境偶有战乱,民间也有天灾人祸,但您爱民如子,天下百姓无不称道您是一位好皇帝。”
这是实话。
从为君方面来讲,景和帝确实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连带着底下的官员,虽偶有私心,但在大的方面上,也都是可以称道的。
景和帝不是能开疆扩土的,却也是一位守成的好皇帝。
如非必要,常嫣并不愿意对他下手。
这也是她跪在这里,说这些废话的原因,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是江行的父亲。
江行在他面前,总归是有些不同的,哪怕江行在她面前极力掩饰,表示这些都是演戏,可常嫣看得清楚,他又怎么可能全然没有真情。
不到万不得已,常嫣不愿意对江行的父亲动手。
“或许出了些岔子,但江行敬您,爱您,他绝对不希望看到,他的父亲因为旁人的错误而迁怒他。”
说到这里,常嫣抬起头,眸中透着晶莹的光芒,“或者,您一定要让最想亲近您的儿子,也疏远您吗?”
常嫣说了那么办天,都没能让景和帝开口,直到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呵斥:“他敢!”
“他做了您的儿子十八年,是什么心性,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便是嘴上不说,他心里会不怨吗?”
景和帝沉默了。
他忽然想到,江恒发起宫变那日,他被压在这龙御殿内,似乎就是跪在常嫣现在跪着的位置。
江恒用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姿态问他,江行难道就不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