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让人到马房处套了架三乘的车,方便陆宴礼上下进出,林双回来时还直呼奇怪。
“往日里头我们梨岚院的人去要什么东西,就没见这府里的给过好颜色,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一个个毕恭毕敬的不说,竟上来就喊我姑奶奶。”
宁以卿笑笑,不置一顾。
如今侯府上下都知道大房二房分了家,能指望的就陆宴礼一个,陆宴礼醒了,他们能不鞍前马后殷勤着点?
只怕如今林氏正恨得咬牙。
宁以卿料想的倒没错,芝兰堂中,林氏正带着人点宁以卿的嫁妆,越点,心里的恨就越多。
别的不提,单是床就占了小半个院落,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酸枝三屏风罗汉床,每一张都是金贵上好的材料、精致繁复的工艺制成,旁的如酸枝美人榻、内里铺满银子的黄花梨顶箱柜、立柜,用金元宝填满的楠木多宝格,内嵌一百八十八枚金锭、银锭和铜钱的嵌螺细黄花梨金钱柜,还有诸如梳妆台、立地大穿衣镜、太师椅、八仙桌等等等等。
光是这些家具就全数铺满芝兰堂后头的园子。
而大房花剩的十数箱珍玩摆件、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则全数整整齐齐码在林氏跟前摆着。
林氏双眼猩红,凭什么,一个商贾之女也配享用这些东西?
宋妈妈从院门处钻了进来,“夫人,二房那头像是要……二回门。”
“回门?”林氏狰狞的脸扭转过来,“谁许她说回门就回门了?连尊长都不来请示一下,那蹄子猖狂至此!”
宋妈妈急得满头汗,“夫人慎言,如今二爷是醒了,二房可已经分家出去了,她正得意呢。”
林氏看着眼前满地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恨恨道:“不是要嫁妆么!惦记财宝的也不止有大房一个,就让那蹄子好好看看,什么叫烫手的山芋!”
“大夫人,”一个婢女上前,“大公子问账房要支取五十两银,账房的叫奴婢来问,给不给?”
“五十两?!”林氏怒目圆睁,“去前院叫他给我滚过来!”
陆淮之吵吵嚷嚷进了芝兰堂,身后还跟着垂头啜泣的婢女。
“娘,这丫头太不中用了,叫她传个话都传不好,非要劳动主子亲自过来说,以后丢到西苑去吧,免得留在这儿让娘糟心。”
林氏脸都气得发绿,只冷冰冰转头进了内堂。
“娘,我约了同窗出去郊游的,”陆淮之跟上前,“那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和大理寺卿家的亲侄儿,我总不能双手空空地去吧?”
“你以为这侯府是什么聚宝盆,五十两银子!够往日里厨房一个月的流水了!”林氏怒骂,“早就跟你说了,春闱之前不许出这侯府的门,银子你更是一分都别想了!”
“娘!”陆淮之只恼恨她无知,“这些觥筹宴饮并非为了享乐!而是人情往来!”
“春闱放榜我定是能占一席之地的,但在朝中行走少不得这些助力,况且旁人也不少宴请过我,我若是这时候躲起来不见人,传出去不成了那起子小眼薄皮、不值结交的小人了!”
“难道娘要因为这点小钱,误了儿子的前程吗?”
林氏有些动摇,但锅里没米她也没法子呀,想了想,只得咬咬牙将头上新买的金簪拔下来交给他。
“下不为例,大房眼见要揭不开锅了,结交也好往来也罢,都等你考上再说!”
陆淮之不解,“前些日娘出手那样阔绰,不止给爹谋了官位,还让儿子在同窗面前长了好几次脸,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氏无言以对,那哪里是她出手阔绰,那是吃的宁家的食儿!
二房当初那些东西早被败了个精光!眼下大房是没半点正经收入了!
这傻儿子当真以为大房有那么多花不尽的钱财?!
“别再提你爹的官了!”林氏低声斥责。
“如今陆宴礼给那蹄子撑腰,要把她的嫁妆全挖回去,我和你爹不知得往里填补多少,你要是懂事,就该静心读书好好为大房谋算!”
“她宁以卿的嫁妆不就是侯府的钱?”陆淮之闻言倒笑了起来,“既是为我在朝中铺路的花销,她二房也该承担一半!日后我身居高位,她不也跟着沾光?”
何况宁以卿对他……陆淮之心中讥讽一笑,她不过是嘴硬罢了!
“陆宴礼那杀神捏了她的嫁妆单子来跟大房讨要,”林氏愤愤,“眼下我如果公然昧下她的东西,日后不知道要给我安上什么罪名!”
她抬眼看向陆淮之,“你若当真觉得要得来,你自个儿跟她要去!我是你娘,不是那发放银钱的户部薪俸司!”
陆淮之闻言蔑笑,宁以卿嘛。
他是顾着她的颜面处境才与她走得远些,倘若他当真开了口,她还能拒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