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安公主,她不是正常人,她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容北书辗转难眠,脑海中尽是她白日里的所言所行。
拿着把刀架在三品重臣脖子上的,除了当今皇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了。
她的每一句威胁都像是在说吃饭喝水这类的家常话,平淡的让他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容北书为官六载,曾多次参加过皇家宴会,什么皇帝皇后寿宴,或是每年的各种佳节,这位神秘的玖安公主只会出席皇帝寿宴,连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都不会去替民祈福。
每一年的皇帝寿宴上,他都只能远远地瞧她一眼。
由于地位悬殊,容北书一直都是坐在末端,而这位玖安公主总是坐在皇帝左下侧,只比皇后低一阶。
这是东宫太子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她在鄿国,就是神话般的存在。
玖安公主不怎么出宫门,也不会和朝臣打上招呼,很少有人近距离接触过她。
对于满朝文武与百姓而言,她甚至是比皇帝还要神秘的存在。
而恰恰今日,容北书见到了。
六年以来,连五官都不曾看清楚的玖安公主主动靠近他,直直望着他。
鄿国民风尚素,女子以清雅脱俗为尚,男子以清廉正直为品。
而她,一袭红衣,金线镶嵌,刺有金凤,头戴凤钗,在其余女子身上显得夸张俗气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似乎无人觉得不妥。
一步一瞥间皆是矜贵冷淡,那种蔑视凡人的姿态,真的会让人觉得她就是神仙下凡,高不可攀。
然而就是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她说,她看上他了。
容北书蓦地从床上坐起,瀑布发丝自然垂下,清冷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长睫半垂,在眼底呈现一片好看的扇弧。
他不知公主目的何在,可他异常清晰明白,她对他绝非是男女之情。
从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视他便能感觉出来,她看自己时更像是在看猎物。
直接的,犀利的,还有,欲望的。
尤其是白日里在训练场上,她拉着弓看向他的那个眼神。
她站在十丈之外,在她身后相拥而站的宾客里,正中央的玖安公主显得格外突出。
神明临幸,何等殊荣?
那一次,一直默默无闻的容北书成了全场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玖安公主!”
一旁的容长洲焦急怒吼:“就算公主再尊贵,也不能拿人命当儿戏!”
墨玖安刚将长弓拉满蓄势待发,听到容长洲大声斥责,余光一瞥,平静开口:“那你替他?”
容长洲果断道:“可以!”
可没等容长洲走出两步,便被远处的容北书喊住:“不许过来!”
容北书双手高举圆球,厉声命令:“我不需要你替我!”
说罢,容北书转而望向正前方的墨玖安,那双漂亮的眼里满是坚韧,又夹杂着只有她才能发觉的狠戾。
“射箭吧!”
墨玖安唇角漾起满意的笑弧。
这才是容北书,被她选中的人。
容长洲却怒气冲冲地转身,对着当朝公主一顿严词斥责。
“公主也是我大鄿子民,也要守我大鄿律法!身为公主不懂体恤百姓,反而玩笑人命,吃人供奉却无宽悲悯人之心,如若今日公主开出这一箭,明日早朝,我容长洲定将公主狠狠参上一本!”
“很好!”
墨玖安刚显现的愉悦之色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冷酷骄横的姿态。
“你可是这世上第一个敢威胁本宫的人,横竖都是被你参一本,那本宫不妨惹出个大的,也不枉费你一片苦心”
说罢,墨玖安使出了十二分的劲,直接对准了容北书的心口。
容长洲一惊,刚想上前阻止,却被何昭夕抢先了一步。
“公主,一切皆因我何家而起,公主想出气就冲着我来吧!”
她双目通红,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唇瓣微颤,整个人看起来害怕极了,即便如此,她也红着眼睛大胆替容北书出头。
见此一幕,周围的宾客们不由得钦佩何昭夕重情重义,反而更加厌恶这位目无法度,嚣张跋扈的公主了。
听她一阵哭腔,墨玖安倏尔转身,弓箭直接对准了她。
何昭夕刚摆出的惹人心怜的表情僵住,看着近在咫尺的箭指向眉心,一时间竟忘了躲避。
墨玖安一声嗤笑,语气是刺骨的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本宫当靶子?”
在何昭夕怔愣之间,一旁的容长洲快速反应过来,跨一步挡在了她身前,目光如炬,毫不避讳。
墨玖安峨眉微挑,讶了一瞬,随即咧嘴一笑,眸中的惊讶顿时化作了满满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