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黛丝夫人,此处甚安,信我言!”
登门的侦探安抚着泪流满面的女主人。
“不,我信你,只是此事骇人,哎,实在骇人。”黛丝低泣,围裙已被泪水浸湿,原本不甚洁净的布料更显污秽。
“好,好,我信你,你也须信我,可乎?”侦探语气柔和,如同哄孩童般哄着顾客,同时轻轻移开黛丝紧握的手,她的指甲几乎嵌入肌肤,然而侦探并未显出不耐,毕竟这是一只难得的肥羊。
寻常案件令他费尽心力,还伴随着莫名的危险,最终仅得微薄报酬。如今只需倾听这肥羊讲述同一案件,便可得赏金,他怎会将此良机拱手让人。
“仍是先前那个梦境?”
“非梦!非梦!”黛丝尖叫,“你果然不信我!”
“不,不,不,怎会不信,我全心全意信赖你。”侦探忙解释,不愿错过赚钱的机会,“你看,我已六度来访,若不信你,我又何必再来?”
“你们都不信我,都不信我。”黛丝低头哭泣,侦探上前一步,以温热的双手按在黛丝肩头,此举能助脆弱之人增加信任感。侦探撇了撇嘴,黛丝是典型的落魄贵妇,随着她的抽泣,身上的肥肉也随之颤动,天知道侦探对此有多嫌恶,他甚至觉得触摸到的是团有生命的肥肉。
“好了,黛丝夫人,我在你身旁,现在让我们继续那个故事,可好?”
“他越来越近了,上次那个男子从楼上跃下……”
侦探已不再专心听这个故事,即便最初听闻时被吓得不轻,如今听过多次,早已无感,反而内心生出厌倦。
黛丝的故事简单,她居所对面,一男子当其面跳楼。
受惊的黛丝奔向阳台查看,楼下却无男子尸首或血迹,惊慌失措的黛丝欲报警,回眸之际,本应落在楼下的男子竟平直砸在阳台门的玻璃上,血液平铺喷涌,仿佛重力与空间在此狭小房间内异变,黛丝正与这具尸体面对面,全身被死者的鲜血淋透,而那四分五裂的死者,在黛丝眼前始终保持着微笑。
虽听来像拙劣的猎奇故事,但黛丝的恐惧不容作伪,侦探对黛丝施以简易催眠,未发现异常。黛丝的记忆清晰无比,连男子的面部细节、血迹扩散的情状,乃至深藏人性的恐惧,都历历在目。
问题正出在此,黛丝的记忆过于鲜明,侦探不得不怀疑她在恐惧中添增了一些细节。对面那栋楼确有一男子失踪,面部特征与黛丝所述相符,但他是失踪而非死亡,这房间别说血迹,连玻璃都完好无损。黛丝或许目睹了某起犯罪,而后在惊恐中将其想象成另一件事。
侦探虽无情,尚有底线,多次前来也是担忧犯罪者杀人灭口,然已过月余,此处仍平静如常,甚至有传言称水手在港口见过失踪男子。
哭泣的黛丝停止叙述,说出后心情稍缓,抽泣声也消失,尽管她怀疑自己的眼睛,但那日的噩梦始终如影随形,有人倾听正是她最需要的疗愈。
“黛丝夫人,想来你现在已不惧怕了。”侦探轻拍黛丝的肩,“那么,我还有些事……”
“我明白了。”黛丝起身,轻拍电铃,“我让仆人为你结账。”
你若继续雇佣不必要的仆人,待你囊中羞涩,那才是真正的噩梦。侦探转头望向阳台,这些贵妇衣食无忧,却感受不到幸福,唯有踩在他人之上,方能寻得满足。电灯远胜油灯,但他们偏爱有人为自己点灯的快感,与密友交谈无趣,非要雇几个仆人跪侍左右才有趣味。
他对黛丝并无好感,除了付钱之时。侦探叹气,黛丝走向阳台,“多谢你的付出。”哭泣后的黛丝恢复了落魄贵妇的矜持,她们仅剩这点矜持。
黛丝倚在阳台上,略显出神地望着地面,“每次与你诉说后,我都会来阳台查看,看是否有异样,如今看来,那或许只是我的幻觉。”
侦探对此不置可否,懒得理会这些精神贵族的思绪,他更关心实际利益。
真是不解风情的男子,黛丝微露笑意,她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刺耳尖叫,那团蠕动的肥肉急速坠向楼下!
天哪!侦探疾步上前,但黛丝的尖叫声已消,侦探不顾危险探头望去,下方并无黛丝,只见行人仰头向上,见侦探探头,他们也指指点点。
他们没看见黛丝吗?
侦探疑惑,奇怪,他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此刻毫无头绪,倒是记忆让他隐约意识到什么。
为何送赏金的仆人还未上来,已过十分钟,这屋子哪有如此之大……
他面色如铁,缓缓转身,深深一吸,谨慎步入室内,方欲踏入,黛丝的惊呼骤然自前传来。
正中其道,显见,侦探大人此番无缘赏金矣。黛丝撞上前方玻璃,臃肿面庞被碎裂的玻片割裂成数十片。
克里格悄然混入档案室,合上卷宗,字句干瘪,未见异状。
历史已改,克里格心生不安,工业革命带来血汗工坊,贫富差距加大,城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