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婉低头,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还请督公不要误会。”
李重意看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一定在悄悄埋怨。
“你想留着她与杨德贵当面对质,最好两人能够互相攀咬,将林乾海的罪行供出来,对吗?”
林婧婉一脸倔强的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但还是温顺的点了点头。
“是。”
“你今后不必这么做了。”
林婧婉追问:“为何?”
虽然早就知道这背后主使之人一定是林乾海,但她还是要亲眼看一看真相,顺带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乾海今日已得到皇上诏令,正式入阁为相,别说你现在还在找证据,即便是手中证据确凿,你也暂时奈何不了他分毫。”
这些道理他觉得她早就应该明白。
朝中之事牵扯甚广,复杂万千,要想要一个人下野,最重要的是形势。
形势到位了,甚至连上位者都可以被操控,而不是所谓的真相和证据。
他是可以在不太过影响目前形势的情况下,帮她去找一找她想要看到的真相。
但绝不希望看到她因此而执着,甚至自伤其身,这些都是不明智的行为。
林婧婉深吸一口气,即便知道迟早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意难平。
“那你们会用他为相多久?”
多久?李重意也说不好,这要看贵妃的意思,也要看林乾海是否能不负重望,完成贵妃交给他清缴朱氏党羽的重任。
“督公曾对我说过,登高比会跌重,让林乾海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把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一点一滴的夺回来。”
林婧婉十分认真的看着李重意,深深道:“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李重意以为今日将这消息和决定告诉林婧婉,凭空扼断她为母亲报仇的打算,对她来说会有些残忍。
但他毕竟是贵妃一党的人,与贵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去做有损大局的事,更不可能公然与贵妃为敌。
她若是哭闹不甘,他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些。
可她如此镇定,甚至于是温顺,这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我答应你,一定会让林乾海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从未对人许诺过,才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有多沉重。
两人相互对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西子坊。
陈纪文在雅厢内听茵芙独自弹奏古筝。
茵芙得他点名陪同,自是喜不自胜,几乎是拿出全身的技艺倾情演出,但陈纪文始终心不在焉,连跟着打乐曲节拍的手都是错弹的。
一曲演罢,茵芙没有向前头那几首一样无缝衔接,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隔着珠帘遥遥相望那头的人。
陈纪文等了一会,不见新曲,便睁开微眯着的眼,恰好与茵芙对视。
“怎么不弹了?”
茵芙闻言起身,拨开珠帘,朝陈纪文缓缓行了一礼。
“陈公子的心思不在雅乐上,奴家弹来也是无用,不如给公子留一方清净。”
那日平宁郡主一事过后,茵芙后来也曾反思过自己遇事便方寸大乱,实在有失体统,恐让他轻贱了去。
她目光如水,音色哀婉叹道:“奴家知道那日给公子添了烦扰,原无面目再见公子,但心中万般记挂,生怕公子因我而惹了什么麻烦,这才派人四处去打听公子的消息。
总算皇天不负,公子万安,也愿意慷慨再赴会,给奴家一个当面向公子谢罪的机会。”
她说完,便敛荏一福,朝陈纪文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端得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姿态,尽足了礼仪。
若是一般的京城公子,见美人如此,必定会心疼的上前扶住,再不济也会出声阻止。
但陈纪文一直等茵芙给自己行完礼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你且起来吧!”
茵芙心中一凉,听他这语气,便知道过去那些情分在他心中已经全无份量。
如今自己在他眼里,与这西子坊里的其他乐妓,怕是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但老天既然让自己在即将挂牌之时得遇到他,那她自然要牢牢抓住老天爷递过来的绳索,好脱离这沼泽泥潭。
既然有求于他,就不能让他对自己心生厌恶。
她福身谢过,便依言起来,走到陈纪文近处身旁,柔声道:“奴家观陈公子气色,约莫是有些烦心事?可否说出来于奴家听听,让奴家为公子排忧解劳。”
青楼妓坊里的姑娘,最擅长的便是以琴瑟动人,以柔媚惑人。再百炼成钢的男子,在温柔如水的女人面前,也会化为绕指柔。
茵芙在西子坊的这些年,学的便是如何勾引男人。
“你都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