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睑低垂,对着自己媳妇招了招手,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嘟囔了半天,终于抬起头。
“看在莹丫头的份上,最低只能算七文钱,必须签订市券后再供货。”
“好,那明日进城时,去衙署签订市券。”齐默说完,又同他们商议好个中细节和时间,就和少女一同前往下一家。
路上,人潮更显拥嚷,提着背篓的男人,手挎箩筐的妇人,还有背着小布包跟在大人身边的小孩。
他们一连问询了四家,皆以七文钱的价钱收购,其量更是有三十斤有余,而这其中就有一家要现卖现结。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谁知道你这富家小儿玩的什么把戏!想收购,那就一日一结,一日说一日的事。’
因此,她今日还收了七斤的米粉在箩筐之内。齐默摸着背篓边缘,继续走向第五家。
第五家离着一条河不远,他家院中除了晾着的粉,还有鲜活的鱼。
少女走上前叩响门,就瞧见一个老妇在院中歇着,“邛阿婆,龚阿哥在不在家?”
“谁?”
“邛阿婆,阿哥在不在家?”少女走进门内,凑到阿婆的身畔问道。
邛阿婆脸上挂着笑,拍了拍她的手,“莹丫头啊,你吃了吗?一会儿在阿婆这吃饭,让你龚阿哥给你做好吃的。”
“阿婆!我找阿哥有点事。”
“你是谁?”
齐默站在门前探身望着,忽然被身畔的声音惊扰,猛地转过身。
门外是一个模样略显斯文的人,他手握鱼叉,挎着一个篓子走上前,他眉目清秀,略警惕的打量着齐默。
“龚阿哥,这是齐小姐,她想与你谈一谈院里粉的事。”少女对邛阿婆细语一句,便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齐默点头,又指了指他篓子里的鱼,“这鱼……”
“河里打的。”男人越过她二人走进门,先是将鱼叉放下,又将篓子里的鱼倒入盆中,他洗洗手,搬来两个板凳放在院中,请人进门坐了下来,“你要收这粉?收多少?”
“嗯,长期收,可签订市券,一日一交,当日立结。”齐默点头。
“可,多钱收?何时签订市券?我这一日至多只有六斤。”男人倒出两杯水,递给齐默和少女。
莹莹垂首盯着杯中的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齐小姐好像胸有成算,虽不会讲价,可却也未高出阿婆的价钱,每一步都稳稳妥妥,胸有成竹的模样,真奇怪,她不是只会挥金撒银的纨绔小姐吗?
“七文钱,明日赶在牛车进城时,去衙署签订市券,只是日后希望你能送到我家。”
“你家?”男人眉头轻蹙,这……
“龚阿哥,就是那个……城里回来的周大哥家……”少女闻声抬起眸,她看了看龚阿哥的表情,解释道。
“哦?你是周家媳妇?”男人眉头蹙得更紧,他定定望着齐默,沉吟少许道:“签订市券后,我可送至你家,但钱必须立结。”
齐默点头同意,她知道这些人听闻她是谁后的质疑,但她出钱果断又有市券做保障,还是会有人冒险卖给她。
反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也不亏。
盆中的鱼儿欢雀万分,不时扬起水花落在地上,齐默忍了又忍,缓缓指着那盆鱼问道:“你这鱼……卖不卖?”
“这……就是河里打的?你若想要,送你一条,莹莹,你也带一条回去,给你阿婆炖点汤。”男人神色略显古怪,可想了想她的身份,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从盆中捞出两条鱼,装进篓子,递给齐默。
“你说个价钱吧,我也不能白要。”齐默看了看鱼篓中又肥又大的鱼,摇了摇头。
这可不能白拿,不说捕鱼的辛苦,就这个头,也能卖不少钱呢。
“那你给我八文钱吧,篓子我明日再拿。”
“行。”齐默数出八文钱递给他,就带着鱼篓和少女一起离开。
二人又继续去余下的两三家,等全部问完,已经是巳时末,日头已高攀至头顶,如圆盘灼灼。
“多谢,这鱼,是送回你家?还是等我放下,你再拿着鱼篓回去?”齐默看了看少女,又垂首望了望鱼篓。
鱼身渐渐不那么翻腾,懒洋洋甩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着篓子,她已经想好要如何处理这条鱼,就等……
“放我阿婆家吧。”少女看了看篓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脚。
二人又一路走到山脚,阿婆仍是在院中忙忙碌碌,少女快步走上前,声似娇雀,大声喊道:“阿婆!”
“莹莹来了,齐姑娘也在啊。”
“阿婆。”齐默点点头,随少女一同走进小院,她瞅着少女找了个盆,打了点水,便将鱼倒出来一条。
等鱼分好,她又从袖中掏出几文钱,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