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众人便已穿戴整齐向宗庙出发了。
宗庙外广阔的场地上,众大臣穿着各部分发下的礼服,恭敬地立在两侧垂首。“吉时已到——”李公公掐着嗓子喊着,姜中元身着衮服,慢步朝宗庙行去。
他的身后,几位子女按着尊卑顺序跟随着。
场地中心有一巨鼎,姜中元上前表情严肃地插上一香,随后乐官开始奏乐,唢呐乍响,如百鸟争鸣,百鸟朝凤。众大臣跪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中元满意地点点头。他向前接着行着,后面的皇子陆续为巨鼎插上香。
姜敛摘下耳边别的一朵新鲜花朵,放入巨鼎中。
宗庙是独属于男人的殿堂,族谱记录着男人的足迹。姜敛没有入宗庙的规格,在这项仪式里也没有插香的资格。
那三位皇子随着姜中元入了宗庙,姜敛不甘地在阶下望了一眼,却只能在此止步。她抻了抻衣服,跪下伏首,静待着。
乐官奏了一曲又一曲,执事献官行了一遍又一遍的礼,姜敛与众大臣念着祝词,磕了几个响头。姜中元转过身,将手放入旁人送来的金盆之中,简易清洗了一番。
三位皇子乖巧地跪在蒲团上,姜中元取来一斟酒,倾洒在门槛上,嘴中念念有词,他又从三位皇子头上取了几根发丝,在手里揉了揉,将其于神牌前的蜡烛中燃尽。“列祖列宗,保佑后辈,保佑。”他使劲压着咳嗽的欲望——在宗庙里咳嗽或吐痰,都是大不敬的行为。吞咽了几次口水,他才接着念下段的祭词。
神牌前的案上,规矩整齐地放着簋和簠,内里盛放着黍稷稻粱,姜中元检视一番,看向身后几位小官员。一位端着金盆清水静步至姜中元身旁,另一位递上一柄小刀。
姜中元撩起左手巨大的袖子,持刀轻轻割开第一头牺牲——一头牛的侧肚。盈盈鲜血流出,姜中元放下刀,将手再次伸入盆中洗濯着,几滴血落入盆中,染出如纱般透明的一小片红色。
姜沧浪屏着息,身体几乎僵直。
姜中元再拿起刀,又撩撩袖子,割开第二头牺牲,一头羊的侧肚。
迟迟未传来放刀的声音。
那几位官员不敢抬头,这种场合直视圣上是一种无力的行为。
落针可闻的寂静程度,姜中元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姜谦,你来。”
姜谦昂起首,小心地走了过去,却见那羊的侧肚——露出了一条小脚。
“不……父皇,这个……”姜谦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他紧皱着眉头,用手指挑起割开的口子,皮下是一只小羊,一只未出生的小羊。宗庙牺牲,决不能用怀孕的祭品。霎那间血液急流,姜谦觉得脑子疼得厉害,有些眩晕,他是自己检验、挑选的,怎么会是怀孕的母羊?他颤抖着收回手,急忙跪下想要澄清,而刚抬起头——
一盆血水倾扣在他的头上,淋了个透。
金盆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官员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姜谦垂下眸,血水从头顶淋下,他抿了抿嘴,没什么味道,喉咙里却苦的非常。
姜中元愤怒地掐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与他直视:“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
姜谦毫不畏惧地迎上:“父皇,儿臣不知此是为何。儿臣携人仔细挑选检验了祭品,没有任何问题,儿臣当然知道祖宗之礼,也不会愚笨到刻意在这破坏规矩,丢皇室的颜面!这一定是有人污蔑,父皇——”
“啪”的清脆的一声。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姜谦住了嘴,愣了愣神。
“你应该现在,立刻,向祖宗请罪!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姜中元声音厉然,震得姜谦胸腔砰砰,他咬着唇,朝着神牌重重地磕下。
姜沧浪与姜昱低着头,一点儿也不敢动。
果然是震怒。姜沧浪心里想。这是对列祖列宗的冒犯,在这众目睽睽下犯这样的大错,更是对皇室的权威的侵犯。金盆扣翻洒出来的水慢慢蔓延到姜沧浪眼下,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竟也随着姜谦一同,分享着天子之怒带来的恐惧。
很快的。大皇子离开,就是你了。没有必要害怕。姜沧浪安慰着自己。
姜中元深呼吸着,来回踱着步,却依旧难以平复心情,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地上的姜谦,想,就算是有人污蔑,他又为什么会给别人污蔑的可乘之机?他拽起大皇子的手,将他拉出宗庙,一个踉跄,姜谦险些摔在台阶上。
“你去跪在敛儿身后。”
“是。”
姜敛看了一眼皇兄堪称狼狈的模样,心一惊。他的额头上滴出殷红的鲜血,与脸上淋着的水相融,凌乱非常。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姜敛心惊肉跳地避开父皇的视线。姜中元叫人,抬出了宗庙内的三位牺牲,尤其是那羊,单独拿到最显眼的位置上。几位官员前来剥开它的肚皮,拉出那已然成形的羊婴。
众臣哗然。
“按照祖宗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