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没有往日的锐气,慵懒地听着他说了许多相信母后的话,最后,她好似局外人一样轻松地开口:“沧浪,等事情结束后,别与陆家来往了。”
姜沧浪愣了愣。
和陆家搭上线,明明是母后的主意。没有大臣是因为姜沧浪是姜沧浪才为他站场的,都是为了背后的陆家。
母后的手很小,很小,她握上姜沧浪的左手,她说:“其实前朝的事,男人权力相争之事,不该扯上女人的,不该扯上孩子的。”
姜沧浪从未见过母后落泪,那日少见地看见她眼底发红。他没听懂她的话,以为她单纯女人短见,害怕了。姜沧浪甩开手,独自走了。
不曾想,过了几日,早朝上却发生了那样事。
姜沧浪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他还是不太懂。为什么陆皇后要帮姜敛,宁愿扔掉他这个儿子?既然他非亲生,那与他相处的这十余年,她有一刻对他生出母子情谊吗?你劝我别与陆家来往,是对把我当做陆家棋子的事第一次有了歉意,还是又一次把我当做棋子?
好笑的是,姜沧浪没什么选择权。那日之后,陆乘风再没拜访过他。三皇子府有些冷清,失去了身份的光辉,又有陆家这一危墙立于身后,自然是门可罗雀。反倒四皇子那还挺热闹,毕竟纨绔子弟,一同游山玩水斗鸡赏花的私交当然多。
姜沧浪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朋友。
姜谦会偶尔邀请几位像余澄那样清风秀竹般的男子在府中对弈,偶尔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院中吹箫奏乐,姜敛的身边总是有年轻有为的赵将军陪着,听家里的下人八卦,离京的前一天还一起去观星台看星星了。
姜沧浪从来没看过星星,独自一个人也没有过。小时候总是低着头埋在书案,长大了总在低着头赶路。
杯中清泉甘水映出他迷茫的眼神,他想要掌权,想要顶替姜中元,顶替姜谦,坐在那九五之尊的高位上——证明给母亲看,可他的母亲不是他的母亲,是另一个长相很像、却从未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说过话的女人。
他嫉妒姜谦,他不甘于此,可就算是——就算是打败了他,又如何呢?
他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姜敛盘子里的菜隐约闪烁着白色的颗粒,大抵是撒了些粗糖。
干瘪的野菜嚼得不能再烂,甚至生出苦味。姜沧浪端起那杯清泉水,一饮而下。
祭祖,祭祖。父亲总用着打量的眼睛看着他,可他连母亲都不是亲的,有什么会威胁到他的?姜沧浪摇了摇头,在不适宜的场合,难过和委屈排山倒海地压上心头。风卷残云地吃完,他侧了侧身,请命:“父皇,儿臣想出去透透气。”
“吃这么快。”姜中元漫不经心地说,“去吧去吧,别出去太晚了,明日还要早起。”
“是。”
没酒的宴席就是无聊,注定是散的更快。诸位大臣都没太在意,只有姜谦额外地看了他几眼。
姜沧浪避开眼神的接触,离开了大殿。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夜晚的天空。
万里高空上,月明却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