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沧浪自嘲地笑了笑,走下阶,打算回房去。
毕竟明日还要早起祭祖。他整理了下情绪,往回走着,东山行宫墙修的并不高,好几棵树都探出枝条来。“快些,快些走。”
姜沧浪发呆着走,却被一些人的催促喊回了神,“啊!是三皇子,三皇子金安。”
几位礼部的低阶官放下担架,简易地行着礼,显然是急着完成任务。姜沧浪有些不满地开口道:“明日便是祭祖礼典,你们礼部还未准备好吗?”
“回三皇子,此为明日祭祖所需的牺牲,”黑夜里,姜沧浪看不太清那官员的脸,“陆尚书说,今年要节俭行事,缩减了开支,这牺牲也非提前准备的,而是从……从这东山附近的农家要来的。”
“原来如此。”
“哎,是的,小人先行一步,要把它送去仓库才好。”
“等一下。”
那官员停住脚步,沉了口气,回首:“不知三皇子还有何事?”
姜沧浪淡淡地扫向那头牺牲,说道:“把它放下来,我检查一番。”
几名抬着那牺牲的官员显然变得紧张,为首的官员眨着眼,回道:“殿下,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姜沧浪冷声,“我是皇子,明日是我家的祭祖,我查看一番祭品,有违了谁的命令?姓陆的外姓人吗?”
“不敢、不敢。”那几位官员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罪名,也饶不过三皇子的舌,不过心里仍抱有着侥幸:三皇子还是陆乘风扶持的,想必也不会有所刁难。自己说服了自己,才迈出一步,垂着首,掀开盖在那牺牲身上的布。
姜殷天子祭祖,用的是太牢规格。即牛、羊、猪。
那布下,唯一头羊而已。
姜沧浪心却一惊。
姜殷的礼制规矩有所更改,对于祭祀,应是天子取一牛,太子取一样,礼部取一猪。他以为布下会是陆尚书准备的猪……可怎么会是羊?
“你……”姜沧浪刚想开口,那官员就诡异地嘿嘿笑着,搓着手,一副“你懂得”的奇怪表情。姜沧浪心里跳了跳,他走近,手贴到羊身上,细细检查着,移至羊的肚子下,又吓了一跳。
“你们竟敢!”
“三皇子竟有所不知?”
姜沧浪咬着牙,低声怒斥,官员马上打断,用气音说着悄悄话:“殿下怎可不知陆尚书的用心良苦啊!如此一来,太子会给皇室颜面扫地,三皇子您就更有上位机会啊。”
“可这是祭祖礼典!”
“富贵险中求啊殿下。”
那官员扑通一声跪下,这时姜沧浪才看清他的脸,尖嘴猴腮,看着十分可恶又眼熟:“殿下,三思啊。”
心跳的很快。姜沧浪的手摩挲在羊的身体表面上,冷汗从额头上滴落。这是祭祖礼典,礼部的所作所为,一旦查出,诛了九族都不为过。可他们真敢!姜沧浪的目光落下,东山行宫没什么灯火,世界阴森森独有月光清明,他突然想:可是,这对他的确是好事。
府中侧墙传来的玉箫乐声又模糊在耳边回响,姜谦如完璧般的亭亭身影浮现在眼前,他常穿的白衣,与眼前死羊承蒙银月碎光的白毛相互重叠。
姜沧浪收回手。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依旧月明星稀。往日他对姜谦做的,污蔑的,都是些小打小闹。毕竟那人恪守本分严于守己,本来也没有多少破绽。
可今日,这是真正的大错。
若是能成功,别说是太子之位,连皇子……想必也可以逐出族谱。
他竟然在犹豫。姜沧浪突然回过神,咬了咬舌,他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你快要成功了。这是千年难遇的好时机。姜沧浪盖上布,冷声道:“这祭品没问题,你们去吧。”
“哎,是,是。三皇子好眼光。”那官员笑得满脸褶皱,招呼着,那几人抬起担架,朝仓库的方向去了。
姜沧浪的心仍在砰砰跳着,不知这是由于兴奋,还是恐慌。他多次顾首,直到那几人的身影彻底隐入夜色中,才收回目光,回了房。而那群抬着担架的官员,许是时辰选的当真不好,又撞上了另几位人。
“停,停。”
刘尚书弯着腰,眯着眼仔细分辨着黑夜里那官员的相貌:“你是礼部的?大晚上的,运什么东西?”
“回刘尚书,此为陆尚书吩咐的,为太牢准备的猪。”
蓝尚书打量着那担架上布帛的轮廓,疑惑开口道:“怎么前一天晚上才准备?”
“陆尚书今年节俭行事,缩减开支,为表其态,礼部要准备的牺牲也是从东山农夫就地而取。”
蓝尚书欲言又止,笑了笑,手轻抚着下巴,问道:“噢,刘尚书,你与刘尚书同位同权,不好奇你们礼部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吗?”
夜色已深,头顶的树枝掩住月华,看不清刘尚书的表情。晦暗不明中,他背起手:“也是。那我便以礼部尚书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