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一下子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他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赶紧跪下道:
“小人见识浅薄,不知犯了什么忌讳,还请公公明示。”
侯公公让小厮将张掌柜扶起来,他语气很是平和地道:“张掌柜不用紧张,不是什么罪过,你就说你现在在哪儿?”
“通元城官驿。”张掌柜纳闷儿,这有什么问题?
侯公公笑道:“正是了,若只是为了吃好喝好,杂家直接叫人把吃食做好了拿过来就是了,何苦让你们到这官驿来一展庖厨之艺?既然是在官驿,就要想到你们做的事要合乎一个官字和一个公字。”
“论手艺、论味道、论这摆盘,的确揽芳醉的厨子技高一筹,可是做这些菜太抛费了。陛下崇尚节俭,不怕告诉张掌柜,即便是宫里年节上的大晏,里面也鲜少有像那道江鱼那般抛费的。”
“若是今日我判了揽芳醉赢,不需要等到明日,这通元城里上上下下都得知道杂家吃了哪几道菜。如此以来,高门大户上下效仿,得多劳民伤财。”
“你今日在官驿做这些菜,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你会输。不过,杂家也可以告诉你,没人不喜欢美味,杂家喜欢吃这些菜……可是以后估计也不能常吃啊。”
要是喜欢就常吃,侯公公那点儿俸禄是断断不够的,那不是逼着他犯错么。
侯公公又转头对黎久薇和容轩道,“黎司制这菜做的是粗糙了些,可是味道已然不错,而且所用食材皆是百姓人家食用得起的。”
“黎司制还结合了商队所到之处的物产,比方说荣原盛产牛羊,商队的伙计要吃牛肉、羊肉,只需带着盼君归的香料包即可到当地烹饪。还有这奶油、黄油都是当地和运回来的南北货里的东西,价钱还不高。”
“这些吃食不仅商队的伙计能吃的上,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些干货可用于存储,万一闹了灾荒了,就都用的上了。”
“杂家这么说,张掌柜可想明白了?不是你们技不如人,而是凡事要有考量。”
张掌柜明白过来,是他太想炫技了,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侯公公判得不公,是他想的太少了。
可是张掌柜并不觉得这件事只怪他自己,还应该怪黎久薇心思奸诈才对,她肯定是猜透了侯公公的心思才投机取巧的。
这一场比试下来,他搭进去几千两银子,黎久薇就是从盼君归拿了些干货,连个厨子都没带,就自己弄了弄就赢了……真是奸诈至极!
张掌柜心里不服,面上却不敢给侯公公脸色看,躬身行礼道:“谢侯公公教诲,小人明白了……其实揽芳醉的其他菜品也不是道道都是如此名贵的,小人只是想让公公品尝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侯公公点头认可:“张掌柜客气了,这样,杂家颇爱美食,之后有空了,定会到揽芳醉尝尝你说的那些菜。只要好吃,不用名贵,张掌柜可要记得招待杂家。”
“咱家还有公事要跟黎司制谈,张掌柜就先回去吧,改日咱们在揽芳醉再叙。”
“一定一定,那小人就先告退了。”张掌柜被全了面子,带着人离开了官驿。
张掌柜离开之后,容轩便对着侯公公笑道:“容某不才,没想到公公吃一顿饭都吃的别有深意,只是如此下来,张掌柜怕是要恨上我们了。”
侯公公笑道:“这是早晚的事,不过黎司制如今是官身,想必张掌柜也不敢闹出太大的风浪。一点小风小浪,黎司制不会承受不住吧?”
“怎么会,就算没有揽芳醉,也一样会有别人跟盼君归争,这将来光是做那大车店的生意也少不得要起风浪呢。”黎久薇笑道。
侯公公明知故问地打趣道:“哦?黎司制如此不自信?”
黎久薇笑了笑:“盼君归能造器物和干货,别家即便短时间内造不出来,也能有更低价的东西提供给商队。纵使没有盼君归的好,但只要能用,价格低廉,就一定有商队需要。”
“毕竟不是所有的商队都如那些大商队工钱优厚的,伙计手里没钱,便宜的东西即便差一些,他们也愿意凑和。”
“至于其他,盘点时的客栈、库房,适合整个商队参与的篝火宴,还有利用私驿传递的家信,盘点期间接伙计们的家眷住到盼君归去团聚……说到底就是个贴心贴意的活儿。”
“这种比心思细腻、妥帖的活儿,拼的就是细心、贴心和肯花功夫,我们能做得,肯下心血的其他商贾也做得,迟早会有人跟我们争,这是避免不了的。”
“我呢,早就有准备了,到时候跟我们争的人,可就不是揽芳醉这样的食肆了,会是更加直接的竞争者。我们自然是要尽力做好这买卖的,但要是做不好,换一个生意做也就是了。”
做这生意就两个目的,挣银子自然是要的,她和容轩都缺银子,再者是那些商队的伙计一年有一大半儿都风餐露宿的,看着就觉得辛苦,弄些东西出来能缓解他们的疾苦,她也能攒功德。
可是世上能挣银子、攒功德的生意那么多,也不是非经营一个盼君归不可的,到那时既然有人能取盼君归而代之,也就有人替她缓商队伙计之疾苦了,没什么好放不下的。
侯公公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