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温暖的东暖阁内,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人。
皇后与嫔妃,皇子与公主,还有太监和宫女,纷纷叩首,不敢言语。
陛下亲口所言,对皇太女,暗下噬功散……
何贤妃亲口承认,又在里面放了双倍鹤顶红……
然而,阴差阳错之下,那碗有毒的汤羹,竟入了十皇子口中。
四岁小儿,双份毒药……尤其是那致命的鹤顶红,偏偏又是双倍……
数名医术精湛的太医赶来,迅速忙着把脉救治。
仅一瞬,周太医骤然跪地叩首,悲声痛禀道:“臣等无能,十皇子已经薨逝了……”
闻言,宣崇帝踉跄一步,颤巍着跌坐椅上,双手捂面。
何贤妃似乎没有听见,仍然紧紧抱着十皇子,喃喃自语。
百里绥十指轻颤,袖中的双手缓缓握成拳,垂首闭目。
殿内众人,跪地轻泣,心中皆划过不忍之情。
甚至皇后,也是眼中含泪,似乎想到了早夭的爱子……
许久之后,百里绥睁开眼睛,看向悲痛欲绝的宣崇帝,缓声开口。
“父皇,所以说,今夜您与贤妃娘娘一起给儿臣下毒?”
宣崇帝目光闪躲,无力反驳,讪讪解释道:“朕只是想废了你的武功,并非取你性命……”
“都是贤妃!”他起身怒斥,“是贤妃谋害储君!”
此话属实……是何贤妃暗中下鹤顶红之毒。
谁知最后,太子安然无事,竟会害得彦儿惨死!
皇后看向宣崇帝,满脸讥讽,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之人,又怎会在意一个女人呢!
云贵妃和林淑妃,早已知晓陛下的凉薄,此时仍觉寒凉刺骨。
一心痴念宣崇帝的纯昭仪,怔怔地流泪,眼中却多了一丝清明。
“哈哈哈哈哈……”
何贤妃突然仰头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凄厉与绝望。
“自古帝王薄情寡义,陛下真是让臣妾大开眼界啊!”
她将十皇子轻轻放下,踉跄着起身看向宣崇帝。
“是陛下对太子生起杀心,让臣妾取来毒药,臣妾只是遵旨……”
“住口!”宣崇帝怒斥道,“朕没让你下鹤顶红!是你自作主张!”
何贤妃颔首承认,“陛下让臣妾下噬功散,废了太子,而后会恕臣妾及广平侯府无罪。”
“可是,毒害储君,那可是株连九族之罪,陛下之言,臣妾不信!”
“届时陛下将罪责全推给臣妾,又有何人敢质疑!”
宣崇帝捂住胸口,气急道:“你这毒妇,信口雌黄!朕要诛……”
“父皇,”百里绥打断,“你且安静休息会儿,让贤妃娘娘说完。”
何贤妃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如泣如诉。
“太子不死,本宫与广平侯府,定会因谋害储君,而满门抄斩,甚至罪及彦儿……”
“若太子薨逝,陛下重掌大权,本宫母子与侯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看向百里绥,喃喃道;“不管太子相信与否,本宫从未想过害你……”
自彦儿出生后,她只想让其做一个富贵尊荣的王爷。
即便偶有妄念,也只是想着,若太子犯下大错,或遇到意外,彦儿或许有机会一争。
待太子身份暴露之时,她自然是有过想法的……
女子怎可为君!
倘若太子因此被废,她当然要为彦儿筹谋。
但是,她从未想过害其性命……
闻言,百里绥沉默不语。
迫不得已害人,难道就算无罪吗?
何贤妃之言,与沈惜月当日所说如出一辙。
皇帝与皇后为主谋,可高高在上的帝后,表面上怎会有罪呢……
何贤妃凄惨一笑,蓦地拔掉鬓上珠钗步摇,仅留一支芍药金钗。
随后,她竟解开朱红色宫装,随手脱下,露出里面的月白色内袍。
“放肆!贤妃这是做甚!”
宣崇帝被其惊人之举震得愣住,反应过来后,怒吼斥责。
堂堂嫔妃,竟当众脱衣去簪……
何贤妃未曾理会,俯身抱起早无气息的十皇子。
“砰!”
她怀抱幼子,突然双膝砸地,跪于百里绥面前。
“皇太女殿下,罪妇何兰漪,犯下滔天大罪,理应凌迟处死……”
何贤妃重重叩首三下,额头顿时渗出血丝,哑声哀求。
“然而,广平侯府忠心耿耿,对此事全然不知,求殿下开恩,饶侯府众人性命。”
说完,她低头看向怀中爱子,在其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彦儿,黄泉之路太孤独,母妃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