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之夜,陇西县,醉月楼。
景岁身着一袭粗布孝衣,独自跪于房中。她挺直身躯,双膝跪在冰冷刺骨的地面,膝下未垫蒲团。
自她双眼复明,秦蓁蓁对她的看管更为严密,甚至对她下了毒……
醉月楼如今闭门谢客,她根本无法打探消息。直至昨晚,她才从两名婆子的闲谈中,得知噩耗。
祖母离世,父亲与兄长回祖籍洛城奔丧。交年之夜,苏府惨遭灭门,府内众人无一生还……
父亲,兄长,三位弟妹,还有母亲与两位姨娘,一夜之间,含恨而终,唯留她一人在世。
杀人凶手,除了皇后与沈家,还能有谁!
此等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她必须活着,唯有好好活着,才会有手刃仇人的一日。
在此之前,她是当朝太傅嫡长女,苏知鸢。自明日起,她只是景岁。
这个化名,乃是昔日她随殿下与兄长微服出巡时,殿下为她所取。
殿下曾笑言:景辰意为高山景行,灿若星辰。知鸢,孤便取你兄长名中一景字,愿你岁岁平安,是为景岁。
然而如今,兄长惨死,殿下不知所踪,她沦落风尘……
“殿下……是我无能,只剩下这一副残躯,也已深陷泥潭……他日相见,您莫要嫌我脏……”景岁喃喃自语。
“父亲,兄长,待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后,我定当去九泉之下,向你们叩首请罪……”她边呢喃,边任泪水滑落。
仅此一夜,让她将泪水流尽。明日太阳升起,世上再无苏知鸢。
圣旨钦定的太子妃苏知鸢,已随父兄葬于洛城……
与此同时,金城裴宅内。
消失五日的裴时骁,在正月初五的深夜,终于现身。
“你可知错了?”他一进门,便站在榻前,闷声问道。
“……”
“所以,你大半夜的将我从睡梦中拽起来,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知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不断告诫自己:你打不过裴时骁的,住的还是他的宅子……
“我在军中整整忙碌五日,你难道还不知错?”裴时骁俯身贴近,将知鸢圈进怀中,语气带着一丝危险。
“我并没有……”
“小鸢儿,我明日要去北境边城。”裴时骁打断知鸢的话。
“你若想让我马革裹尸,那便尽管继续气我好了!”他幽幽叹息,好似被北风摧残的落叶。
“胡说什么!也不嫌晦气!”知鸢打了一下他的手臂,轻声询问,“是北齐有动静了吗?”
“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裴时骁解释道,“北齐皇帝病重,又听闻晟朝太子薨逝,叫嚣着晟朝国运已逝,故而作乱不断。”
“明日什么时候出发?”知鸢问道。
“明日上午,半日不到即可抵达。”裴时骁回答。
他又将话题转移回去,“你让我心烦意乱,神思不宁的,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我知道错了……”知鸢无奈打断裴时骁的抱怨,好似再不道歉,她便成了千古罪人。
“我原谅你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与小女子斤斤计较!”裴时骁立马顺着台阶下,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既然明日还有正事,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知鸢轻声劝道。
“我这次离开,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归来,小鸢儿今晚竟然让我走?”裴时骁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亲事?”知鸢突然反问。
裴时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前因后果简单地讲述一遍。
“我不想娶公主,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定下这门亲事。我说的权宜之计,真的不是在敷衍你。”
“所以,你的表妹现今住在王府,只等一年后嫁给你?”知鸢问道。
裴时骁立刻否认:“绝对不会!你放心,我已经有了打算。”
知鸢轻轻摇头,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表妹,在这整件事情中是最无辜的……”
即使民风逐渐开放,但世人对女子的偏见依然存在。婚约取消,被人议论最多的还是女子。
更何况,如果那位表妹对裴时骁有心。现在这样,只会让她越陷越深,情根深种。
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要再理会其他人了,好不好?此次出征回来,我给你一个惊喜。”裴时骁边说边钻进寝被。
“裴时骁……”
“小鸢儿,自相遇后,我们未曾分开这么久。你想要的我尽力争取,莫要再折磨我,可好?”
裴时骁紧紧搂着怀里的知鸢,细密温柔的吻,如轻羽般拂过她的额头,渐渐落到那娇嫩红唇上。
不似此前的野蛮啃咬,裴时骁今夜温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