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空白竹简为生,门前及院里大多竖着做竹简用的青竹竿。
然而,随着周室日衰,做竹简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大部分店门都关闭了。
后半晌时,看完热闹的苏秦觉得肚子饿了,像往常一样走进这条巷子,想寻生活讨口饭吃。
苏秦的生活是到店里噼竹做简,或进书肆抄书
他从七八岁起就在这儿干活了,因而每个店家对于他都是熟客户。
苏秦干活不讲报酬,有口饭吃即可,因而每逢他来,总有店家争相叫喊,苏秦也总有干不完的活。
这一日却是不同。苏秦倒背木剑,从巷头走到巷尾,竟然没有一家留他噼竹。
天已近昏,不少人蹲在门前吃晚饭,见苏秦过来,时不时有店家邀他,苏秦无不笑笑,扬手走过,店家也不勉强,晓得他从来不吃白饭。
天色黑定,苏秦饿着肚子拐入另一条巷子,这条巷子里有几个书肆,其中一家生意最好,苏秦总有抄不完的书。
店门半开,苏秦敲几声,见没有反应,就径直走进去,穿过铺面,来到后院。
一家人正在吃饭。
见苏秦进来,店主赶忙起身,扬手道:“苏秦,吃饭没?”
苏秦苦笑了一声。
店主朝屋里叫道:“他娘,苏秦来了,还没吃饭哩!”
女主人端着饭走出。
苏秦笑笑,不再客气,双手接过,蹲在地上大口吞食。
“咦!”店主问道:“你阿大不是叫你回家锄草了吗?怎么又来了?”
苏秦笑了一声,没有答话,继续埋头吃饭。
“苏秦小兄弟,我得给你讲个事儿。”
苏秦看向他,口中依旧吃着。
“最近生意不好,没有人买书,我也不能再请你抄书了!”
苏秦呆了,正在嚼的饭窝在嘴里。
“唉!”店主长叹一声:“实在没办法了,这书肆下月关门,我打算卖掉铺子,回老家置井田,混个饱饭。”
“这…这…这…”苏秦急得结巴了起来。
“苏秦老弟!”店主又叹一声,不无感慨道:“你在我这书肆抄书两年,从未讨过工钱。我晓得你的心思,你不在乎钱,你就想抄书。我这不干了,就讲给你一句实在话,甭说抄书了,即使像我这样卖书的,也是没出息呀,上上下下十几辈都在这条巷里卖书,可到我这儿,竟然连几个娃子也养不活了,唉,天子脚下,时过境迁哪!”
苏秦一脸落寞。
“苏秦呀,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店主指向墙角:“墙角处有堆竹简,还有你用过的几支笔、砚和墨柱,我就送给你了,算你这两年来帮我抄书的报酬。”
“天子太学里还有七八个学子,你得空可去那里转转,不定能够寻到买主,为他们抄写几卷,赚个营生!”
苏秦放下粥碗,拱手道:“谢…谢谢…”
填饱肚子,苏秦将一大堆空白竹简分作两捆,削根粗竹做成扁担挑上,揣上笔、墨柱与砚台等物,满载而归。
挑着完全属于自己的竹简,苏秦心旷神怡,一身轻快地走出洛阳城门,走向村里。
将近尹水时,苏秦的脚步慢下来,苏秦眼前渐渐浮出绵绵不断的待锄禾苗及父亲苏虎横过来的眼神,耳边响起父亲那恶狠狠的声音:“瞪大眼瞅瞅,魂丢茅坑里去了?草没锄掉,苗倒让你锄光光!”
苏秦打个惊怔,顿住脚步,他扭转身,开始往回走。
前面就是洛阳的东城门了,苏秦再次驻足。
家是不能回了,进城又住哪儿呢?总不能寄住在人家的屋檐下吧?再说,有谁家的屋檐可以让他栖身呢?
天地苍茫,苏秦彷徨,举目四望,忽然看到左前方有个高坡,坡顶现出一座黑乎乎、孤零零的房舍。
苏秦勐然记起这儿有个庙宇,心里一阵狂喜,挑担大步走去。
苏秦走上台阶,看到有个匾额,在星光下看不清楚。不过,从周遭看,显而易见,这是一座久被废弃的破庙。
苏秦推开院门,刚跨进去,忽听“嗖嗖”两声响,两个黑影从庙堂里蹿到院中,继而蹿上围墙。
苏秦唬得一声惊叫,跌倒在门槛上,担中竹简碰到门上,发出响声。
四周归于沉静。
苏秦沉定下来,断定黑影是两只狐狸,嘘出一口气。
他站起来,摸黑走进庙殿。
殿里一片漆黑。苏秦摸出火石,引燃火绳,借着微光,看到正殿坐着一尊塑像,像前竟然有盏油灯,苏秦吹着火绳,点亮油灯。
殿里亮起来,苏秦环顾四周,发现是个神庙,神位前面还有被狐狸咬过的供品。
苏秦走出殿门,将竹简拿回来,放进殿里,摘下一扇门板,寻个位置放好。
苏秦坐在门板上,拿出竹简,又拿出笔、墨柱与石砚。
灯光下,他的脸上浮出浅笑。
“终于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去辟雍给人抄书!”
辟雍就是大周的太学,在平王东迁洛阳不久后就兴建起来,春秋时最是红火,盛极一时的守藏室就在院内,守藏史老聃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在这院中度过。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