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公叔丞相四个字,魏罃心中一颤,对于这个守礼朴素的老臣他很是知道。
老公叔不事奢华且很厌恶珠光宝气高车驷马那一套,有几个王室子弟都曾因这个原因被老公叔罢职。
自己虽说是一国公子,老公叔也不能拿他如何,但对这个资深望重的两朝老臣,魏罃总是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顾忌。
“呵呵呵。”魏武侯眉开眼笑:“昨日还在想着老爱卿呢,今儿他就回来了!快快快,有请老爱卿!”
寺人唱宣:“君上有旨,宣公叔丞相觐见!”
公叔痤趋进,叩首:“臣叩见君上!”
“呵呵呵。”魏武侯满脸是笑,“老爱卿平身!”
“谢君上!”公叔痤再叩,正欲起身,眼角瞄到魏罃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脸色黑下来,迟迟不动。
“老爱卿,平身呀,入席!”
“君上。”公叔痤斜了魏罃一眼:“此地似无老臣的席位!”
魏罃这才意识到什么,脸色“唰”地变了。
“呵呵呵。”魏武侯打眼一看,乐了:“罃儿,是你坐错地方了,还不快给公叔丞相挪挪?”
魏罃尴尬地站起身,走到右侧几案前坐下,朝公叔痤略一抱拳,赔笑道:“多有失礼,望相国海涵!”
公叔痤缓缓走到自己席位,跪地坐下,声音清冷:“不是你失礼,是老朽来得不巧吧!”
他听说王服正是公子罃进献的,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魏罃越发尴尬:“不不不,我并非此意!”
魏武侯笑着圆场:“老爱卿,你赶得巧呢,寡人正有一件喜事说给你听!”
公叔痤拱手:“臣愿闻!”
魏武侯指向跪在地上的渔人、樵人:“这两个人是从逢泽来的,说是亲眼看到龙凤呈祥,亲耳听到凤鸣龙吟,如此吉瑞之兆,千古一遇呀!”
公叔痤横扫几人一眼,心中已如明镜一般,脸色一沉,目光直逼渔人和樵人,见二人将脸死死埋在地上,让袖子遮个严严实实,心中已是有数,缓缓说道:“两位乡民好眼福,请抬起头来,让本相看看!”
渔人、樵人越发将头深埋起来,全身发颤,两个屁股蛋子如同过筛子一般。
公叔痤瞧得真切,加重语气,猛然喝道:“两位乡民,本相要你们抬起头来,可曾听见?”
渔人、樵人万般无奈,只好抬头。
公叔痤打眼一看,立时认出二人,“咚”地一拳震在几案上,厉声喝道:“大胆刁民,可曾认识本相?”
两人面如土色,浑身打战。
“什么凤鸣龙吟!你们在乡野为非作歹也就罢了,竟又窜入宫中,欺君罔上,这是诛灭九族之罪!”
“诛灭九族”四字就如雷鸣,震得二人战栗不止。
“君上。”公叔痤转向魏武侯:“臣在大梁开沟建渠多日,从未听到逢泽有凤什么鸣龙吟之说。”
“至于眼前二人,根本不是渔人和樵人。”
“一人名唤勾三,游手好闲,是个有名的泼皮,另一人名唤朱四,嗜赌成性,连亲娘老子也要欺骗。”
“近年开挖大沟,此二人屡屡逃避劳役,被大梁守丞责打四十大棍,责罚之日,臣刚好在场,因而记得分明!如此刁民在此蛊惑君上,定是受人所使,望君上明察!”
听公叔痤说得有板有眼,魏武侯也是震惊,脸色阴沉,目光射向魏罃,一字一顿道:“魏罃,有这等事儿?”
看到再无退路,魏罃只有孤注一掷,目光缓缓转向公叔痤,尽力使语气缓和:“听相国大人的言外之意,分明是指责我了,相国大人向来是一言九鼎,在下纵有十口也难辩解。”
魏罃起身对着魏武侯深鞠一躬:“儿臣只想在父王面前澄清此事!”
听他说得还算沉得住气,魏武侯微微点头:“有话就说!”
魏罃转向樵夫,目光炯炯,半是诱导:“樵夫,你可曾居住在大梁?你可曾见过相国大人?”
樵人原本口齿不错,这又被逼入墙角,自然不认,叩首应道。
“小民世居泽中龙山,以砍柴为生,龙山位于大泽正中,小民出行不便,莫说是大梁城,即使泽边街镇,也是一年才赶一次市集,买些油盐日用,哪能见上相国大人呢?”
魏罃转向渔人:“这位渔人,你可见过相国大人?”
渔人摇头:“不……不曾!”
“瞧你这个憨样,料也不敢说谎!”
魏罃白他一眼,转向樵人,“樵人,我再问你,你是何时何地听到凤鸣的?”
樵人抬头,刚好遇到公叔痤的犀利目光,急又勾下。
“樵人。”魏罃半是提醒,半是鼓励。
“这儿是朝堂,不是大梁,你不必惧怕,只将看到的听到的,直说出来,若是说谎,就是欺君大罪,灭九族!”
“小民明白。”樵人抖起精神,喃声说道,“有日午后,小民正在山上打柴,突然听到山中鸟鸣!”
魏罃脸色一沉:“是鸟鸣,还是凤鸣?”
“是……是凤鸣!”
“你怎么知道它是凤鸣呢?”
“小民先是看到成千上万的小鸟结成群儿绕山顶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