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往前轻轻推了一下,我猛然的抬起头,露出茫然的涩笑。两个布莱克瞳孔暗暗的,背对着光,五官显的阴影更锋利,绮丽的面容被看不见的丝线扯动发声:
“艾席蒙,欢迎你们来参加雷古的生日宴会。”
“是我的。”
“荣幸。”
我巧妙的用两句断开的话覆盖上了口吃的复句,但这却逗笑了沃尔布加,她一边让克切利将祖母领到一旁的大厅里坐着,一边又扯了扯嘴角,但眼皮却又下降了些,显得刻薄:
“玩得开心,菲艾玛。纳西莎说你的预言能力很不错,希望别说的是在过家家选谁来当阿芙洛狄忒上。”
她故意顿了顿,提到了奥莱恩:
“你说呢?”
我昂起头,学着布莱克式悭吝善意的笑:
“布莱克夫人,我觉得你最近要注意一些蓝色的东西了。”
沃尔布加故意略过我的声音,不易察觉的冷哼一声,堆笑迎接下一波的客人。我能瞥见她眼角多了一丝褶皱,想必谁都会比艾席蒙的到来使她愉快。
眼神渐渐消散,蒙上了一层薄纱,闭上眼一帧黑色过后,我和远处姗姗来迟的雷古勒斯冷不丁的对视。他被打上英雄光,空气中弥漫的微尘像海滩上葬火的灰烬,那画面就像中世纪末的神话图册。我仿佛终于被上帝记起,草率的在洁白的躯壳上改写了结局:
爱上他,为他死。
幼年的我不懂这六个字的含义,只是眼神在略到雷古盈白的脖颈,消瘦的肩膀,小臂内侧粉红的皮肤和剔透的灰色眼眸时……我多想用那充满自己指纹的手去触碰,抚摸。来自一个十岁女孩的幻想。
宴会的高潮部分,是雷古勒斯对着巨大的多层蛋糕许愿。底层烛火被围着的孩子们的呼吸影响的来回摇曳,我假装被挤到了雷古勒斯的右边,其实是自己生生抢来的位置,代价是我告诉了纳西莎·布莱克一个预言。是的,我违背了祖母的告诫,但也只是写在了一片缺角的牛皮纸上了,并没有用嘴巴去说,我总这么安慰自己。
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命运所馈赠的每一样礼物其实暗中都标好了价格。
在雷古勒斯睁开眼睛,准备吹蜡烛时,我太紧张了,心脏无缘无故的喷薄了更多血液,循环系统更加勤勉,加重了每一次的呼吸,终于赶在雷古勒斯前吹灭了一根蜡烛,但只是前而已,大人们在外围高谈阔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段插曲。
我不敢去看雷古勒斯,我总是不祥对吗?
突然有个轻柔声音在脑中响起,像湿林里传来的声音,夹杂着草木和泥土的清香味道,幽深绵长。
“fiea, virgil te sacará de probleas”
「菲艾玛,维吉尔会带你摆脱困境。」
这像是电影结尾的end,尾音结束后,观众回归现实。四周再次投射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孩子的眼睛总是清透的,反而散发的恶意只是像奥利针织的细棍,刺人虽疼,但不致死。
我抿抿唇,想要开口对雷古勒斯说句祝福,他却抢先了:
“艾席蒙,你想吃蛋糕吗?”
“嗯……嗯!”
在克利切殷勤的切他做了三天的巨型蛋糕时,我才从憋红的脸的嘴上,说出后面的话:
“谢谢你的蛋糕,祝你生日快乐!我喜欢布莱克的宴会。”
我快淹死在了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因为自己居然流利的说完了一段长句子。
雷古勒斯罕见的笑了,那副傲娇的装出大人模样的眉眼也舒展开来,平而直的肩膀微微颤抖几下,名贵的绸缎西服也不可避免的晃动,在光的照耀下无声波光粼粼。他停止了笑,又恢复了布莱克的样子,然后慢慢走上前,在我红透的耳边轻轻说:
“艾席蒙,我原谅你了。”
随后自然的去陪其他孩子。
我怔怔的用双手托着装着一块蛋糕的盘底,嗅着这香甜的味道,仿佛预言到了自己的结局:
未来一定会用燃烧自己,而补偿这枚被她吹灭的蜡。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我已经偷偷溜到了二层的阳台,路上总是不可避免碰到举着酒杯的大人,只能不停的微笑,不停的说着俏皮话,这对于孤僻的孩子来说,简直像是但丁描述的炼狱。终于我通过了天堂的九重天,见到了圣母给她的最后关卡——西里斯布莱克也在这片狭窄的乐园。
面对着近乎和雷古勒斯一样的容貌,我对西里斯却没有一样的热忱。把他当做精致娃娃,只是欣赏,但不想对话。
我们就一直倔强的对视着,阳台也变成玛斯战场,最后西里斯有点发毛,先说起话:
“这场虚伪的大人宴会太无聊了不是吗?”
我缓慢而重复的点头,像卡带的电影,沉默着站在西里斯旁边,双手扶着冰凉的栏杆,仿佛这样就能把空气增加重量,让他理解自己十分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