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一走路便是丁零当啷响。两人疾步走到后边这马车前,莫谦看着妻子抱着一双儿女,妻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女儿眼中满是恐惧,儿子还在狠瞪着差役,倔强的小脸上写满委屈。他心中万分疼惜,但自己身上捆着枷锁,连将他们抱在怀中安慰都做不到。
莫骐今年已经十五岁,看着母亲弟弟妹妹被差役欺负,胸中气愤难平,却还理智尚存,对那络腮胡子差役冷冷道:“刘大人,我亲耳听到,是这差役侮辱舍妹在先,舍弟不过是维护妹妹,便被他打了一巴掌。一个七尺男儿欺侮幼儿,这事到哪儿都是我们占理!”
莫谦此刻百般滋味在心头,借着长子的话,忽然悲怆对那络腮胡差役道:“望大人公平处置此事,错确实不在我妻儿。吾一人犯错,带累妻儿与我一同被流放,本就惭愧,如今更是连护他们周全都难做到,实在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我们一路上忍受王皮挑衅辱骂多次,若是此次刘大人不妥善处置此事,我便是横了一条心,披面自戕谅你也拦不住!”
那络腮胡子差役看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情境,生怕莫谦说到做到真来个自杀,那就是他失职了。到时候上方追责下来,他这公差就干不成了。
“别别,莫大人,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你消消气。”他赔笑劝道,后又对那叫王皮的差役命令道:“你给我去前边赶车去!”
那叫王皮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看了眼莫谦,趾高气昂下车朝前走去。
刘大人等他走远了才低声道:“莫大人你们也别跟他一般见识,这王皮三十好几了,这才取了个二十岁的小寡妇不到一年,正是疼在心口上的时候。在这趟差事前,那小寡妇身孕已有七个月,现在都八个多月啦。想来等我们把你们送到地儿返回时,那孩子已经落地了。他担心家里老婆的安危,这才着急上火,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得立刻办完事飞回去。”
“原来如此。”莫谦沉吟道,“他担心妻儿之情,我能体会。”
“那就好,那就好,莫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愧是能掌帅印的真汉子!”
这刘姓差役,原本心肠便不坏,且惯会做好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经他手押解的流放罪臣不少,有不少过了几年光景又被当朝重新启用,恢复荣华富贵的,都会记得他的一点好处。
这场小风波过后,马车继续上路。
与此同时,莫家送入宫中为妃,又于半年前被冠上谋害皇嗣罪名打入冷宫的莫谦之妹莫妍已经在冷宫中病入膏肓。
她的随身侍女妙珠正在奋力地拍打着紧闭的宫门,呼天喊地请求人来救自家姑娘一命。
莫妍已经三日三夜高热不退。眼看着人躺在床上,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了。
“来人呐,快来救救娘娘,快来人哪!救救我家娘娘!呜呜……娘娘生病了,救命……”
但是任凭她喊破了喉咙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她绝望地回到奄奄一息的莫妍身旁,拼命拧了凉水帕子敷在莫妍的额头。但却于事无补,莫妍身上的高热丝毫不见退。她悲痛地握住莫妍的手,哭成泪人。
“妙……珠……”床上的莫妍气若游丝唤道。
妙珠连忙擦了把眼泪,“娘娘,我在这儿,我在呢!”
莫妍干裂的唇翕动了几下,被烧的通红的脸上痛苦地流下两行眼泪,“我……我没有……没有推皇后下水……她自己……是她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妙珠不迭点头,“娘娘不会做那卑鄙的事。娘娘天生善良坦率。”
“若有来生……来生再不喜欢他……韩允……骗……骗了我……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妙珠的眼泪再度下来,“娘娘,你会好起来的。不要说这些话吓我啊……你不会就这么去了的。”
“韩允说喜欢我……都是骗我的……他虚情假意……目的就是找机会把我们莫家铲除……我懂了……我现在才懂……他好狠……好狠啊……”
“娘娘,你歇会儿,不要说了……求你歇会儿……”妙珠满心害怕,她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三日三夜,莫妍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会儿忽然开口,只怕是真的要去了。
“我好恨!好恨……我不甘心……不甘心……就算千年万年我也不甘心!”莫妍死死抓着床褥说道。
说完后,她便大张着一双不甘的双眼,定定地望着窗外,许久都没有反应。妙珠眼看着她整个人都变得一动不动,浑身血液刷的一下从头凉到脚,“娘娘……”她颤抖着嗓子呼唤道。
莫妍却是一丝反应都没有,恍然已香消玉殒。
就在妙珠准备放声大哭之时,却听到床上的人猛地抽了一口气,身子在床上重重地弹了一下,双眼恢复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