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上次喝酒的那间酒楼,找了上次坐的位置入座。
等点好餐食,阿臧道:“放着自家酒馆的美酒不喝,偏要来这里,你脑子里到底装了怎样奇形怪状的念头?”
“在念慈阁喝酒,哪能痛快?还没喝到三杯,恐怕就被义父骂惨了。”
阿臧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就是伊三杯吗?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千杯不醉?”
明月语塞,凶巴巴地瞪眼看他。
“好好好,今日是你执意要喝,喝多少,随你便,若是到时你发起酒疯来,我保证不会扔下你不管,大不了扛你回去。”
明月骂道:“你敢?”
阿臧面露为难之色:“不给你喝也不行,给你多喝,你不让我扛回去,总不能让你醉躺在大街上吧?你如此为难于我,早知就不答应跟你来了。”
“我心里难受得很,你不陪我,真不知道能找谁陪我发疯。”
阿臧正色道:“可以说说为何这么难受吗?”
“我一直认为是好朋友的人,原来并没有真的把我当好朋友。到头来,在他眼里,我倒成了想方设法去攀高枝的势利女子。”说到这,明月感到异常胸闷难受。
“既然如此,你更不必为他难受,一个从未真诚跟你相交的人,怎配得到真诚回报?”
店小二端来酒菜。
阿臧劝道:“别再想不开心的事情,赶紧用餐,吃完后,去买点食物,一起到小庙一趟,我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到那里。”
“小光、小明兄弟俩,以及小玉,都长高一些了。阿庆嫂的婴孩前几天发热,经过带孩子到张大夫那里诊治,已经好转。其他人还好,洛阳老乡阿飞叔在码头找到了一份搬运工的活儿。”明月微笑道。
阿臧讶然:“你经常去帮助他们?”
明月点头。
阿臧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喃喃道:“原来,你做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可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努力了,就会变成自己想象的样子,很多因素,来自周遭,并不全在自己身上。”明月说完,猛灌了一杯酒下肚,由于喝得太急,不小心呛着了,不由剧烈咳嗽起来。
阿臧责道:“没人跟你抢酒喝,你急什么?”
等明月咳嗽平复下来,阿臧才继续道:“虽然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如果不努力,你会离自己想要的生活更远,不是吗?”话音刚落下,他又喝了一杯,
明月盯着手中的酒杯,苦笑:“有时候,明知结果不如人意,那还要与人斗、与天斗、与这世道斗吗?”
“有时候并非想去斗,而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斗。你看当今各国之间的争斗,是普通老百姓愿意的吗?百姓们不想斗,但最终难以逃脱被波及,以致家园破碎、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小庙中的那些人,只是其中极微小的一部分。”阿臧说着,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
听到阿臧的话,明月不由想起在伊水的小舟上,何老伯临终前说过的往事,并想起何老伯对她的嘱托。她还想起自己于情势危急之中离家远走,没来得及带上何老伯的遗物到金陵来,有负所托。
明月心中感到不安,叹息一声,暗暗祈祷终有一天能完成何老伯遗愿,以慰亡魂。
回想何老伯一家的悲惨遭遇,明月深有感触:“确实如此,多少人在这世道的浊流中身不由己地被漫卷、被吞噬,即使不甘心,又能如何?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权力角逐者之间斗争的牺牲品,沦为他们刀殂间的鱼肉。能活下来,已算幸运,还能继续跟人、跟天、跟这世道斗下去。”
“可有些活下来的人,在往后余生中,永远无法摆脱悲伤和痛苦这两个魔鬼。”阿臧眼中的悲伤更浓重,不由又干了一杯。
“一个人独活着,活在失去亲人的悲伤和回忆当中,这种痛苦,谁知其中味?”明月心中隐隐作痛,此刻只想一醉方休,什么都不用去想,于是自斟自饮了一杯。
“难道你也是这世上的伤心人?”阿臧看着明月,小心翼翼地问。
“娘亲仙去后,好长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在独活独醒,而现在,只想独醉,却不知为何又拉了你来做伴。”明月斟满酒,举起酒杯,对阿臧说:“谢了!”再伸手跟阿臧的酒杯碰了一下,潇洒地一饮而尽。
阿臧也跟着饮尽杯中酒,转着手中的酒杯,道:“独活独醒,独醒独活,谁说这不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呢?”
明月感到脑袋开始有些沉重,拍拍额头,振作精神,问阿臧:“难道你也是这世上的伤心人?我看你五官样貌,跟汉人有些不同之处,口音也跟金陵当地人有些差异,你本是何处人氏?因何而来?”
听到明月相询,阿臧收回盯着手中酒杯的目光,抬头看向明月,问:“中原与江南等地,历来以汉人为主体。在你看来,汉人之外,皆为异类吗?”
明月摇摇头:“如果一个人连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