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请阿臧喝酒(2 / 2)

阿臧阻拦无果,明月将杯中酒喝尽。

明月用右手撑住晕晕沉沉的脑袋,问:“你是哪里人?你在王府当差,那你的家人呢?也在王府当差吗?我只知道你叫阿臧,敢问尊姓?”

骤然听到明月问这些,阿臧的手指不由紧紧地捏住了酒杯。记不清多少年了,没有人问过他这些,他像是孤魂游走在天地之间,又有谁会在乎他是谁?明明,他眼睛里有忧伤,心中有疼痛,而语气却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我没有家人,我的家人都死光了。”

明月听到“死光了”三个字,突然感到心里异常难受,堵在胸臆间的,是深沉的巨大的悲伤。这份悲伤涌来,令她觉得难以呼吸。她的脑海中,又燃起了熊熊火焰,爹爹的脸,时隐时现在熊熊火焰中。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即将脸侧伏于双臂之上,泪如雨下,如鲠在喉。

阿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不明白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人,何以转瞬就哭成了一个泪人?他皱着眉头,心想这人才喝了三杯,怎么真的就发起酒疯来了?

他默默地等了一会,见明月还是止不住泪水,满脸悲切,伤心欲绝,不像是发酒疯。他有点迷茫,不明白这衣食无忧、年纪轻轻的姑娘,内心到底装了怎样的痛苦悲伤?以致哭得这般肝肠寸断?

他想宽慰明月,伸出了手,但当目光落在她绸服锦衣上时,他立即想起自己的身份,犹豫了一下,最终撤回了手。

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此刻的柔弱悲伤,他的内心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感觉,夹杂着一丝疼痛、一份怜惜。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惊慌,他想把这种感觉压下去,于是拿起酒壶,侧身面向窗户外,大口大口地沉闷地灌着酒。

半壶酒下肚,心绪稍平,他转回身,看向明月,却发现她已然睡着,满脸泪痕,衣袖濡湿,睫毛上犹挂着泪珠。

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与她初识时的场景。她的勇敢、坦白、机灵、真诚,当时已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于他而言,怎能不深刻?有生以来,除了家人以外,这是他首次被一个陌生女子站出来相护。

虽然,他根本不需要她相护。刘财生有多少斤两,他早已深知,心中有把握不会为其所伤。但有感于她的勇敢相护、行事独特,因而,他的脑海中,还是刻下了那一幕。

而今日,第二次相见,她一身男装,她出手帮助小庙中流寓之人,她言行爽朗有趣,让他再一次看到她行事独特。虽然她忽悲忽喜,甚至有点奇怪,但不妨碍他对她另眼相看,甚至可以说是欣赏。

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这一相触,他的内心,像是顷刻间翻起了巨浪。他连忙收回手,猛灌了几口酒。

他再度侧身看向窗外,慢慢地喝酒,静静地陪伴。

直至夕阳西沉,暮色弥漫,明月方悠悠醒转过来,她感到脖子酸痛,双臂麻木。

她抬头伸腰,看到阿臧坐在对面,神思一时转不过来,问:“你怎么还没回去?我,我怎么还在这?”

阿臧睨着她,心想:看来酒后的事,她完全没有记忆,既然如此,亦无须解释。于是,他慢条斯理地回:“在等你结账。”

明月哑然失笑:“放心,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卖了郑王府的人。”

她揉揉眼睛,看向窗外,发现已近入夜,不由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想到这一出来就是大半天,义父在念慈阁肯定是急坏了。

她急忙站起,往桌面扔下碎银子,边往外走边对阿臧说:“跟你喝酒很开心,日后,你我就是朋友了。现在,我有急事,要先走了,希望有机会再跟你一块喝酒。”她说完这些话,人已到了楼梯口,随着脚踏木楼梯的声音响起,转瞬间,便已不见她身影。

阿臧端起酒杯,默默凝视,唇边浮起浅笑,嘴里蹦出两个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