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说洛阳有亲人来?在哪儿?”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三人的默然。
“老爷回来了。”周夫人起身走向门口迎接。
陶世安和明月也连忙站起跟随而前。
只见一个长须花白、体格健朗,身穿黑色交领长袍,头戴高顶四方乌纱帽的男人走进屋来。
周夫人牵起明月的手,说:“老爷,此乃妾身妹妹的女儿,名叫伊明月。”
转而,周夫人对明月说:“月儿,见过你姨父。”
明月向周宗敛衽行礼,道:“月儿见过姨父。”
周宗温声道:“不必多礼”。
明月礼毕,立定。
周宗双目炯炯有神,看向明月,当看清她的面容时,不由微怔,有故人音容从心头浮起。但他在官场多年,情绪自控力高于常人,这微妙的表情变化只一闪而过,随即微笑着说:“你难得来一趟,就好好陪陪你姨母。”
明月道:“是。”
等周夫人介绍过陶世安,周宗道:“都进屋里坐着说话,屋外寒气重。”
几人坐定后,周夫人向周老爷复述了明月家庭变故,请老爷帮忙出个主意。
周宗听完,向明月投去关切的目光。故人的容貌虽已远去多年,但此刻却似飘飘忽忽地回到了眼前。
明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周宗这才收回目光,收回远去的思绪,沉吟良久,方缓缓道:“依老夫看,没有最坏的消息,或许便算得上是好消息,或许代表还有一线生机。”
陶世安仔细想了想,觉得周宗的话不无道理。
“依目前状况,你俩都暂时不适合回洛阳。这样吧,老夫认识一些商贾,再从府里挑两个人,让两人加入到商队里,跟随商队到洛阳去,等两人打探消息回来后再作打算。”
明月闻言,心里的愁云惨雾才稍霁,道:“明月听凭姨父安排,谢过姨父。月儿只求爹爹无恙,府中财物之类,乃身外之物,都不及爹爹重要。”
周宗颔首:“难得你小小年纪有这份旷达。”
“月儿以前任性顽劣,经此变故,方知有负爹爹舐犊情深,如今既悔之又痛之。今后,月儿定诚心聆听姨父姨母教诲,请姨父姨母不吝训示。”明月真诚地道。
周宗道:“世事纷繁,当中,令人身不由己之事,往往以猝不及防之势降临。此次你家中遭遇变故,乃是恶仆算计潜伏多年,故而以你爹爹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仍被蒙在鼓里,实在令人痛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千古不变之真理,更何况,大富往往伴随大患,被觊觎,被算计,乃人性贪婪所驱使。月儿,为人良善,自然是美德,但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总不会是坏事,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月儿谢姨父教诲。”
周宗看向夫人,问:“月儿与陶管家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周夫人道:“月儿与娥皇住在同一个院子,陶管家住在西二院,下午已让人将房子打扫干净,都已安排住下。”
周宗颔首,转而对明月及陶世安道:“洛阳那边的事,非一时半会能解决,急也急不来,你们且安心住下。好了,时间已不早,都先回去歇息。”
明月和陶世安行礼告退,踏着月色回到住处。
这是踏入金陵城的第一晚,月色皎洁,似一张无边无际的白色轻纱,静静地笼罩着大地。
熏炉暖室,瑞脑缭袅,此情此景,像是在伊府,在芳懿院,在自己房里。这会是有梦的一夜?还是无眠的一晚?明月朦朦胧胧地想着,眼皮慢慢沉重起来,她努力想睁开眼,想再梳理一下思绪,但有无数的场景在重叠、在交错,与此同时,又纷纷断裂,化作无数碎片,飞入她渐渐模糊的意识里。
当无数的记忆碎片向她飞来,她迷迷糊糊地跟着这些碎片进入梦境。在梦中,这些碎片迅速汇聚到一起,竟燃烧成一片熊熊的火焰。隔着火焰,她看到爹爹在向她一边微笑一边挥手……她想向爹爹跑过去,可火焰的热浪灼痛了她,她急得大声哭喊起来:“爹爹……”
一声悲切的“爹爹”,令熊熊火焰倏忽消失不见,也令她猛然睁开了眼睛,才惊觉自己仍在床上,只是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还向前伸着双手,像要抓住什么,可终究空空如也。
额上一片冰凉,抬手摸去,全是冷汗。胸口在剧烈地起伏,伴随着隐隐的痛疼。她捂住胸口,无声地哭着。原来,巨大的悲痛从未远离,它就潜藏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只待在某个时刻,就会如洪水般汹涌出来,把整颗心淹没。
桌上,蜡烛的灯芯噼啪一声响,烛泪滴滴。
鸡啼声划破夜色,新的一天就要到来,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烛光:“伊明月,你将会迎来怎样的一天?往后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敲门声响起,随之,“吱呀”的一声后,门开了。明月拭去泪水,看过去,只见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