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醒转时,昏暗的空间里,明月倚壁而坐。
一烛独燃,显得格外凄清寂冷。
她的头很痛,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想不起来为何置身此处。
努力搜索记忆,只觉得心一阵阵抽痛。捂住胸口,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了好一会,脑中突然出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双慈爱的目光穿过赤红的火焰,定定地看着她……如同电光火石般,她猛然想起,是爹爹将她推进了暗道,然后一把火点燃了佛堂。
她立刻爬了起来,沿着砖壁,慌乱地到处摸索着、寻找着,泪雨纷飞。
陶世安上前,一边想要拉住明月,一边哽咽着说:“小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明月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哪也不去,我要去救爹爹。”
“我答应过老爷,一定要护你安全离开洛阳。若你有任何闪失,我愧对老爷所托。”
明月盯向陶世安:“告诉我,你为何不肯去救爹爹?为何如此狠心?跟爹爹多年情同手足的情义,难道你都忘了?”
陶世安的脸痛苦地抽动了几下,他何尝想过独自留下老爷面对恶仆和贱妇,老爷在极度愤恨和强烈耻辱感交加中,报复之心坚定。并且,老爷当前最大的心愿,是明月能摆脱婚事的困境,远离洛阳,到金陵得到她本该得到的一切。还有,虽然他多次随老爷进入暗道,但为了让老爷放心,每次老爷开、关帷幔后暗道门的机关时,他从来都是自觉地避开不看,而进了暗道的第二道门机关及另外一个出口的机关,老爷则是亲口告知了。
面对明月的责问,陶世安感到痛苦不已、惭愧不已,深觉自己辜负了“情同手足”四个字。可无法冲出去救人的种种因素,他又如何能一一对明月道明?特别是老爷舐犊情深,一心成全,让女儿如愿摆脱程府,并回到她娘亲的故地。这个因素,若说出来,岂不更令明月心中愧疚感、负罪感倍增,一旦如此,让她将来如何能得安生?势必会因此而备受煎熬、步履沉重。
想到此,陶世安说:“这条暗道,我虽然随老爹进出过几回,但由于佛堂是你娘亲礼佛和念经之所,故而老爷与你娘亲从不允许第三人碰佛堂前后的机关,只有过了暗道第二重门,老爷才亲口告诉我机关所在。沿着暗道往前走,有另一个出口出去,出口机关设置点位,我也知道。”
明月闻言,要出去佛堂救爹爹的希望破灭,刹那间,她感到浑身绵软无力,瘫坐了下来。
不再呼天抢地,而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淌,顺着两边脸颊,无声无息地汇流到下巴,滴滴答答打湿了衣领。她眼睛空洞地看着暗道顶部。生离死别,就在那不可置信的一瞬间,那该是一场梦吧,梦醒了,爹爹就会回来,就像以前那样,坐在府中的大厅,看着从外面玩耍归来的她,一边叹息摇头,一边心疼地为她挑出发丝中的草根、碎叶。
以前,娘亲不在了,还有爹爹在,这样,家还在。如今,若是爹爹也撒手远去,那,家在哪里?从此后,尘世苍茫,怕是身如浮萍、心无所依了。
想到这,明月痛苦地侧卧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胸口撕裂般痛,似有血汩汩而出。她呜咽自语:“爹爹,你回来,月儿知道错了!爹爹,不要离开月儿。月儿保证,以后不会再任性胡闹,一定会乖乖地听爹爹的话。月儿答应嫁给程三公子,不会再让你为难。爹爹,你回来呀,月儿求你了。”
“小姐,老爷一直没有怪你。”陶世安在一旁不停地擦着泪水。
“爹爹,是月儿不好,月儿不该好奇,不该非要宗儿带我去看那间小屋,如果不是我执意一探究竟,就不会害你至悲惨境地。我就是个害人精,是祸根!是灾星!我害了你,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明月痛苦地捶头自责。
陶世安跪坐下来:“小姐,你别自责了,孔彪和那个女人本就早有预谋,这怎能怪你?此事跟你无关,即使今天不东窗事发,将来总有一天也会真相大白。”
不见明月回应,陶世安借着昏暗的烛光细看,只见明月又陷入了昏沉中。
他担心不已,想了想,扶起明月,搀扶着她往暗道深处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陶世安轻拍明月的额头,唤道:“小姐,醒醒,你要振作起来,赶紧离开这里。”
明月被唤醒后,迷迷糊糊了一会,待回过神来,她了无生气地摇头:“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爹爹。”
“我带你去一处地方,跟你娘亲有关。”
明月听到“娘亲”两字,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终于缓缓看向了陶世安。
陶世安扶她坐起,明月这才发现,她正躺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所处的暗道位置,已不是之前那里,而是一间呈正方形的小砖室,有两道门,其中一道门已关闭,另一道开着的门通向何处,她茫然不知。
砖室虽小,却陈设有木质极佳的床、桌子、凳子等。环顾中,明月突然看到,砖室的一面墙上,刻有一幅彩像,一眼看去,竟然酷似母亲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