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香的白花也一片死寂。
视线里出现一只柔荑,握着冒热气的圆融杯,递到他面前。
成郢视线循着指尖到手腕、到肩部、到脖颈,到宁婼那张逆着光的素净脸上。
他听见她问:“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成郢接过了那一杯水,一字一顿,偏烫的温度将他麻木的神经唤醒。
不仅为成珃,还为那些再不能回到亲人身边的无辜姑娘。
“太师之位虽无实权,却也是高官,加之他身边有高手相护,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宁婼重新坐下:“今晚没能杀了他,往后只怕更加不易。神策司的指挥使梁丰与杨云林素有交情,他不是盏省油…”
成郢唇瓣碰了碰茶水,干燥的唇得到润泽,好受许多。
宁婼话头戛然而止,心念电转,竟是笑了出来:“所以,四公子才强撑着一口气到王府来?”
说是疑问,却是八九成笃定。
被戳中心思成郢也没觉不好意思,反而坦然承认。
“明日…今晚……说不定现在,神策司就已经出动了。”成郢往后靠了靠,喝干净了杯里的水才继续说,“康亲王府,给梁丰九个脑袋,他也不敢妄动。”
正是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是青雪脚步匆匆地进来,瞥见床上的成郢,她点头致意。
成郢冲她微微一笑。
青雪才要伏在宁婼耳边说,见这阵仗索性直说了:“郡主,外头街上尽是神策司的人来去匆匆,一户一户盘查,也不说是为了什么事,只是查,闹得很大。”
宁婼与成郢相视一眼,宁婼略加思索,偏头看向青雪,示意她退下:“知道了,去小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青雪称是,眸带担忧地退了出去。
“四公子怎么就肯定……我不会把你交出去呢?”
宁婼走到烛台前,将银线置于火焰之上,须臾便烧断了。
“郡主不是落井下石之人。”
宁婼手一松,断掉的一截银线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她蹲下捡了起来。
“那四公子手上定然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她顿了顿,“或者是——我的把柄。”
银线弯弯曲曲出小小的波浪状,宁婼指腹将其碾直,一下、又一下,小小的波浪变成的大大的波浪。
成郢摩挲着圆融杯上的刻纹,不答反问:“郡主以为是哪样呢?”
宁婼仿佛真的想了想,“我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了吗?”
“是啊。”
“那最好是我感兴趣的东西。”
“那便是。”成郢道。
有一道雷敲下,雷声轰隆。
今年的第一道雷。
闷声钝响,撕不碎这漆黑夜幕。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朝太师遭刺杀,神策司必倾巢而出办理此案,凶手一日不归案,这阵仗就停不了,闹得越大关注的人就越多,悠悠众口堵不住的。”
成郢往窗户那边看去,外边闪电一闪而过,涂亮了窗纸。
“杨云林疑心重,又是皇帝力保之人,这调查之事,必须有他的参与。如此,最后无非三个结果,凶手缉拿归案、成为无头悬案、神策司贼喊捉贼。”
“除去第一个结果,后面两个,梁丰都得下台。”
“我来郡主这儿,便是为了抹灭第一个结果出现的可能。”
“狼多肉少,神策司指挥使,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
宁婼眉宇一皱,听出了其中暗含的意思:“你特意留他一命?!”
成郢坦然迎上宁婼审视的眼神,承认不讳:“本来是打算直接要了他狗命的,但我临时改变主意了,既然能一石二鸟,那何乐而不为?”
也因为在动手之际,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舞姬。
眼熟得很。
末了唉声叹气感叹:“不过杨云林身边那人的身手的确是厉害,郡主的暗卫也不差,差一点就命丧于今夜了。”
“成歧安,你真是个疯子。”宁婼眼中掠过寒气,随后却是满满当当的笑意,像是冰雪消融,逢迎春日。
“为你而疯,不好吗允意?”
宁婼俯身为成郢掖好被角,二人猛地拉到能将对方睫毛数得一清二楚的距离,她冲他粲然一笑:“那四公子打算怎么杀杨云林呢?”
“郡主不会帮我吗?”他歪了歪头。
“我的死士,可全都已经死了呀。”宁婼下唇顶了顶上唇,无辜的神色跃然。
成郢还没回答,又是一阵咳嗽,面色咳成不自然的潮红,两朵红云飘在双颊上,眼尾更是殷红得能滴出血来。
宁婼觉得不对,伸手一探,果然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