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月楼是西城最高的楼。

美轮美奂的楼体傲然独立似明珠嵌在护城河河畔，得清晨第一缕晨辉而流光溢彩，获夜幕第一丝月光而繁华诉尽。

蒙中秋佳节，握月楼悬灯结彩，琉璃灯盏大放彩光，从高楼辐向周侧。像是黑暗中的灯塔，许许多多的人往这儿涌。

昨夜暴雨如注，青石板路潮湿。

一条长街高高挂满灯笼，映在水洼中的影子歪七扭八。

空气中有时浓时淡的桂花香和糖糕的甜香，在鼻尖一掠而过。

宁婼和成郢一路避开水洼避免沾湿了鞋子和衣摆。宁婼头上的饰物随着她的走动而丁零当啷作响，被天上炸开的烟花盖去了七八成，但身侧的成郢听得，很清楚。

一声一声，落在心湖里，泛起无边涟漪。

月出东山，皎辉银粉一般洒向天际，又如潮水般扩散蔓延。

星粒闪烁，夜空如华丽锦缎。

前方声响嘈杂，有长长的灯龙翻腾而来——是游灯的队伍，敲锣打鼓伴着戏腔夺目而来，吸引了大片人的注意。

其中当然也包括宁婼和成郢。

灯龙以龙头为圆心，龙身龙尾紧顺向绕行，宛如盘龙腾跃，灯龙鳞光闪耀，蜿蜒游动，蔚为壮观。

龙头灯后是一连串红的绿的蓝的灯笼，上上下下移动晃悠作波浪状，叠出虚幻的彩影。

跟着的是制作精巧、精美的三轮彩车，其上不仅设有亭台楼榭，更有小桥流水，一番意趣盎然。

夹道两旁都站满了围观的人，这一边的人也纷纷朝那边跑去。

宁婼提了步速：“快点儿，我们也过去看！等会儿有月神降福！”

她边跑边回头，最后索性拉起了成郢的手腕：“快点跑！”

小姑娘的脸白里透红，一双好看的眸子携着笑意，映照着彩色的灯辉。

成郢依言跟上她的步伐，配合着她的速度。

耳边是风声和她头上流苏的晃动声，还有天边一声一声又一声的烟花声。

火树银花之下，不夜天色之中，奔跑的少女火红的裙角与少年水蓝的衣摆相映成趣，勾勒出好看的弧线，绘就了一幅夺人心魄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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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时宁婼微喘，她放开抓着成郢手腕的手，双手叉腰垫脚去看游灯队伍。

手腕处的牵拉使得宁婼侧目，不待她做出什么反应发出什么问询，成郢便拉着她左绕右钻，拐这儿拐那儿，靠着身型优势二人挤到了前排。

百戏灯以铁架为支撑，其中的戏子手上有铁器充当的宝剑、钺戟、长矛，脚上踏着盘子、茶杯或红柑。

底部是钉在一块儿的木板，花布遮铺其上，后景是山水图。

粉妆玉立的戏子凌空悬立，持刀握枪挥笔摇扇，奇招迭出，旋转自如，扣人心弦。

一位手挎提篮的水袖女子挥手向群众洒出一把糖。

那女子扮的是月神，洒下的糖是祝福之糖，得者可获月神美好祝福——平安顺遂，健康团圆，心想事成。引得周遭人疯抢。

“前年我就没抢到。”她有点愤愤，有点惋惜。

“那去年呢？”

“去年……”有笑意在她唇角晕开，像是得意像是不好意思，“去年我没来啊，反正抢不到。”

“我们去握月楼，都在追游灯，这时候那边人不会太多。”她看了一眼远去的百戏灯，然后转身往握月楼方向走。

人潮汹涌，成郢跟在宁婼身后，紧紧盯着她挤入人群的身影，生怕她走离自己的视线，二人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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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握月楼，能将半城风光收揽眼下。

月亮爬高，似银盘，悬挂中空，清凉如水的月光流泻千里，楼底灯火如织，热闹非凡。

宁婼手肘枕在矮栏上，双手托住脸颊，一会儿往上看，一会儿往下看。

“生辰快乐，郡主。”

这一句话引得宁婼偏头看向他。

成郢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颗果脯糖，包纸上印着一个红色的“福”字。

她放下双手，偏移了身子，正对着成郢。

成郢清楚地看见宁婼眼中升腾起的惊讶与愉悦，像一朵朵花骨朵儿次第绽放，渲染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曼妙。

“你这么厉害？”她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当然。”成郢又往前一递。

余光瞥见成郢平日悬挂在腰间的玉佩没了踪影，宁婼没有接过果脯糖，而是盯着那块本应有玉佩存在的地方：“你玉佩呢？”

“跑的时候掉了吧。”

宁婼凑近，眼神锁住他：“拿去换糖了？”

少说也值几十两上百两的玉佩，就这样换了一颗几文钱就能买到的果脯糖。

“身外之物而已。”

“糖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