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建成二十八年,春。
那时她还不叫花冥,爹娘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姜婉禾
婉转悠然,风禾尽起。
姜父年逾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能摘星捧月,他定全部捧到女儿面前。那时的姜婉禾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了。
一直到她十岁,隔壁搬来一户人家,家主姓温,是当朝的户部侍郎。温侍郎家有一房独子,与姜婉禾同岁。
那日为庆贺温侍郎乔迁新喜,姜婉禾随同父母一起带着贺礼上门庆贺。也就是在那一日她见到了温家那位与她同岁,温侍郎的独子
——温庭洲。
明明才十岁的年纪,性子却老成持重,随着温侍郎待客大方有礼毫不露怯。最重要的是他生的好看,墨发冠宇,只一眼满目星河。
她随着父亲前去见礼,恰逢春日,园中梨花随风垂落,惹的一室清香扑鼻。
她在那白色花瓣中瞥见少年清朗的笑容,便自此入了心。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那一眼的含义是什么,左右不过还只是是十岁孩童。
自那以后两家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温母和姜母很是聊的来,闲暇之余常在一起喝茶赏花,连带着她同温庭洲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这才发现少年的端正持重不过是面上功夫,起初几次还不太熟络的时候,温庭洲还会装上一装,后来次数多了,少年的本性便露了出来。
到底不过才十岁,少年人喜欢的,他们也一样喜欢,若说琴棋书画是必修课,那骑马斗虫也未尝不可。
肆意的欢喜藏在心底。
后来姜婉禾才知道,温庭洲虽与她同岁,但一个是年初,一个却是岁末。而温庭洲恰好就是那个年初,所以温庭洲总觉得自己是比姜婉禾大的,执意要让姜婉禾叫自己兄长。
姜婉禾自是不肯,一听兄长二字,心里没由来的难过起来,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打湿了襦裙。
温庭洲慌了,他没有应对女孩子哭的经验,这一慌把温母姜母都招了过来。
温母以为是温庭洲欺负了姜婉禾,当着姜婉禾的面便要责骂。姜婉禾摇头制止,但姜母问询,她却又什么也不说。直至温母带着温庭洲回府,姜婉禾已经哭到在榻上睡着了。
再后来他十三,她也十三。
少女玲珑身姿渐渐显现出来,少年也愈发的挺拔俊朗。姜婉禾才终于明白十岁的那一眼所代表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每次见他,姜婉禾都隐隐有羞怯之感,少年也不似从前那般同她嬉笑打闹。更多的时候两人不经意的目光相接都会下意识的回避。
再过两年她便要及笈,到那时便要开始议亲了。
光阴流逝,岁月如梭。
庭院梨树的花落了一季又一季,两年的时间这么一晃便过去了。
这日姜婉禾从平安寺回府,刚进内堂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原是有人上门提亲。
这两年姜婉禾出落的越发出众,对外又是个温婉的性子,上门提亲一个接着一个。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姜老爷老来得子不舍小女这么早就嫁出去,还想在身边多留几年,所以上门提亲的都被原封不动的又请了回去。
姜婉禾打听一下,心下黯然。
不是他
这么多上门提亲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他
姜婉禾这才发觉,原来这两年她同温庭洲之间早已不似从前,年岁渐长,姜婉禾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要避嫌,何况对方还是个适龄男子。
前不久听说温庭洲中了进士,上温府提亲的也不在少数,但温府那边也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姜婉禾心底到底还是存有那么一丝丝期盼的,虽说她同温庭洲都不曾言明什么,可她一直都喜欢他,身为女子的直觉她觉得温庭洲定然也是喜欢自己的,但她也明白,仕族一向是不同外人联姻的,何况她还是商人之女。
直至又一年春,她十六。
院里的梨花盛放压弯了枝头,她瞧着那压弯的枝头,清冷的眉渐染了染上了哀愁,那枝头仿佛是压在她的心头一般。
姜府温府不过一墙之隔,她却不曾碰见过他。只能从母亲与温母的交谈之间得知温庭洲的近况。
春风拂过枝头,白色花瓣像冬日白雪,她伸出手,那花瓣便落进了她的掌心。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选自纳兰性-采桑子当时错)”
其实姜婉禾并不喜欢梨花,相比这清雅的白色她更喜欢嫣红的桃花,香气也比梨花好闻。只是梨花这素雅清白之色,尤为像她喜欢的那个人罢了。
“一别如斯,梨花犹在春未晚。”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姜婉禾只觉自己的身体都跟着僵硬起来,生怕是自己的耳朵产生的幻觉,但少年挺拔的身姿却偏偏真真切切的映入了眼帘。
他改了诗句,是想告诉她,一切还未完也未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