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的碎屑扎进指尖,鲜红的血异常刺目,楚江看着它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透过那抹红似是看见白和每每受伤便会蜕化的睫毛。
他忽然问,“四世灯是你告诉白和的?”
符青老儿捋着白胡须不置可否,甚至还有些得意的样子。
“可惜了,灯不在。”
声音平静,却夹着一声很低很低的叹息,像是惋惜又像是庆幸。
符青老儿白他一眼,“我不过是看他走的太慢,路容易走死。”
嘴角划过一抹极浅的弧度,楚江扯了扯嘴角像是觉得符青老儿此话甚是有趣,他道,“有意思。梵境之人对天道之外感兴趣?”
符青闲闲饮茶并不答话。
楚江:“梵境不在三界之内,除每年两次的讲经布道,唯对天道虔诚,向来是不来这凡尘,不管这凡事的。”
“你以为我想管?若不是老儿我被你诓骗至此,怎会识得白和那个妖孽?说到底还是你的错!”
符青老儿说着说着突然停了停,难得的居然叹了口气,“哎我同那个妖孽认识五百多年,这五百多年我看他为了复活那个凡人,天上地下的来回跑。”
“地府寻了无果,导致亡灵无辜落入忘川,出了地府变受天道责罚。带着一身雷击的上又冲上了天界找司命天君要那无双镜,想探一探那凡人的下落。可天界哪有那般好闯的,他虽跳脱三界之外,天界虽不能将他如何,却也是伤上加伤。”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他和白和的第一次见面,本就又宽又长的耳朵似乎又长了一些,他絮絮叨叨的说,“那时距我被诓骗至此已过了一千四百年”说到这符青老儿没忍住又回头白了楚江一眼,楚江避开全然当做没看到,却听得他继续,“白和那厮不知从哪儿听说新魂入鬼道前都会在鬼市走上一遭,逛上一逛。他就带着一身伤,突然出现在鬼市上,恰巧就在小老儿的摊子前。”
“那身伤”符青老儿眉头忽而紧紧簇起,“那全身真是找不出一块好地方,衣服混着血哪里还能看出个人样,偏偏他还站的笔直。眼睛通红的在鬼市里四下寻找,将鬼市里新来的亡魂都吓走了,大约是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浑浑噩噩的又回到了老儿的摊子前,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我处于好奇便问了问。”
符青老儿到现在仍旧记得那日,他百无聊赖的照旧守着他那些宝贝,白和浑身是血,脚上也没穿足靴,赤条条的站在那儿。整个鬼市不论是摊主还是亡魂都走了。只有他符青老儿一人坐在摊子前看热闹。
“你找什么?”
孩童的声线总是有种稚气未脱的感觉,白和顺着声音僵硬的回头,脸是转过来了却像是失了魂的傀儡,眼神涣散的没有一丝神采。他茫然的看着符青的方向,茫然的回了一句。
“我在找人”
像是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那声音像是从深渊里溢出来的,沙哑而模糊。
符青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问,“找人?找谁?”
“一个凡人。”
“来这里的都是凡人,”
白和的表情依旧迷茫,露着一丝不解,片刻后又径自回答。
“他叫江兖。”
符青觉得有趣,“你找他做什么?”
白和的脸上不解的神情又深了有些许,“我欠他一条命。”
这个回答倒是让符青老儿颇感讶异,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白和。
长发散乱,双足浸血,全身上下像是大大小小的口子,有的已经凝结,有的还在汩汩流着血,血肉向外翻着,像是遭受了凡间的凌迟之刑,除了眼睛以外其他地方没有一个完整的皮肉。
雷击神攻之下竟然还能站在这儿,符青看向他没有焦距的眼睛,“你一介妖鬼,怎生将自己弄成这样?”
白和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立在那里,望向空无一鬼的鬼市,一动不动。
见他不答,符青又问,“你救他做什么,凡人死后方入轮回,若生平善良恭谦,下一世定还是人道。你在这处寻不到,可寻这他的生息找到来世。”
“找不到了。”
“为什么?”
“地府无常簿上没有他的名字,我寻了地府搅了忘川,天界也去了。”白和说着,兀自笑起来,声音很轻的说,“我寻遍天上地下,他连一丝生息也没留下”
符青老儿心头一震,头一次对这难得一见的妖鬼产生了兴趣。
闯地府搅忘川上天界,怕是天谴就有够他受的了。顶着这一身天罚的伤竟还能立的住,难怪都说妖鬼难得。
他游历三界,早年的妖鬼因着各种原因他不曾见过,没成想这第一次见,这妖鬼竟是这般模样。
符青游戏心起,对着白和道,“你想救他?”
他扬起的脸上一脸玩味的笑,宽大的耳垂前后摆动着,他道,“我有办法让你救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