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茶不知何时已经凉了,白和盯着浮沉的叶沫,好半晌才将视线移向窗外。这才发现被牌匾分成两半的景色里有一棵杨柳树随风摇摆,就在街对面的清水亭旁边,他不由的又是一怔,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在回忆里还是回忆外了。
他忽地又想起那日和江兖分道扬镳后,他为了能尽快得到江兖体内的内丹,常常隐在杨柳树上,等着江兖上街在装作不经意的偶遇,江兖则任由他在他身后跟着,什么也不问,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更不会问他怎的突然就改了性子,竟不去夺丹修炼,一副习以为常好似他白和就该跟在他身边一样。
往后的那三个月里,白和时常与他呆在一起,就连睡都睡在江兖的那间竹屋里,日日与江兖同榻而眠,江兖也未曾置过一语。
直到有一天,他迎来了反噬之期。
江兖的脸上居然难得的严肃起来,不见往日万年不动的笑意,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忧望着他问。
“这是怎么回事?”
他浑身疼的在地上打滚,血色尽退,脸上裂开一道道伤口,样子尤为可怖。
江兖头一次见他如此模样,蹲在他身旁慌色难掩,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内丹,白和见他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取出内丹给自己疗伤,身上虽疼的说不出话来,内心却是一阵欣喜。
鱼终于上钩了。
浑身的剧痛在那颗内丹的缓解下竟神奇般的消失就连脸上狰狞可怖的伤口也恢复如初。
白和盯着那颗内丹,眼底的喜色就快要藏不住,可这喜色还未收回,那内丹便重新回到了江兖的体内。
他盘坐在地,内心还在盘算着怎样能让江兖把内丹心甘情愿的给他,却瞥见江兖正色问。
“这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脸”
白和手抚上脸庞,笑的一脸无畏,“没什么,不过是吸食阴刹要受的反噬罢了。怎的?你看的史籍里难道没有妖鬼面容可怖这一条么?”
江兖听的眉头一蹙,“既然知道要受反噬,为何还要吸食阴刹。你可知阴刹此物本就是极凶之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少息才止住,“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太过滑稽了吗?我是妖鬼,生来便是要吞鬼饲食阴刹的。不吞食阴刹我如何修炼?不过阴刹形成过程实在缓慢,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去杀妖魔夺丹?”
“但你要受反噬之苦。”
“呵!”白和冷哼一声,“区区反噬之苦算的了什么?我吞食阴刹本就是违反天道之事。”
“既然知道违反天道,那你为何还”
“为何?”白和打断他,若是方才还只是觉得江兖滑稽,现在就是觉得蠢了,他反问,“小道士,你为什么当道士?”
白和的眸中充满了戏谑,江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轻叹一口气,“你何苦执着于修炼?”
“呵,难道你当道士不是为了修炼?”
江兖摇头,“我当道士实则无奈,师父说我体内有仙物,若不修道无法控制体内灵力。但你不同,你是妖鬼又于三界之外,本可以自在逍遥。”
“自在逍遥?”白和仿若听笑话般,“妖魔擒我炼化,鱼为刀俎我为鱼肉,若非我修为尚可早就被他们抓住了!既如此,我做刀俎有何不可?”
江兖无言,自知多说无益。想伸手将白和拉起来,手伸到一半突然转了向伸向了白和的脸,白和眼中狂傲的神色还未褪去却被江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僵。
江兖的手就如同他这个人和煦如春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在白和脸上划过,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下一下像是在拨动琴弦,白和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清风拂过衣袖,发丝也被吹到了脸上。江兖顺势将那发丝顺到耳后,时间如同静止了。
白和一动也不敢动,眼神随着江兖的手来回的移动,脸上有些痒痒的,他不知道江兖要做什么,过了良久才听见江兖极低的一声问。
“疼么?”
白和怔住了,一时间竟忘了怎么开口,他的眼缓缓向上抬,江兖的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心疼,原来他抚上他的脸是因为他反噬时脸上裂开的那些伤。
疼吗?
大抵是疼的吧。只是这么久以来他都是独来独往,凡人不知他身份他也不曾靠近过,魔族只想要他做容器炼化。
修炼至今,白和只知道该如何变得强大,更强大,也心甘情愿的承受阴刹带来的反噬。只是从未有人问过他,疼吗?
他回想起第一次反噬,那时他还尚不知吞食阴刹会遭来反噬。反噬来的时候浑身骨头都似碎裂般的疼,妖鬼虽然不像凡人有心,但凡人常说的钻心,大概就是这般了吧。起初发作的时候他还能忍一忍,再后来忍着忍着也就就习惯了。
白和本想反驳,他好歹是妖鬼怎么能当着一个凡人的面说疼呢?可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