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吊桥，前方站着一排手持银枪的阴差，银枪顶上的冥火明明灭灭的闪烁着，白和站在那里向身后看了看，桥上新魂亡灵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桥身摇摇晃晃，有的新魂并不受影响依旧安安稳稳的走着，有的摇摆间便会落入黑水河中。顺利过桥的亡灵则需在尽头处站定排位，被尽头的阴差领着去下一站。

“呵。”他突然掩鼻极轻的笑了一下。

方才没注意，这才发现这里的阴差脸上都戴着面具，有点像是凡间的脸谱，只是这脸谱极为简单，只用笔勾画了一只眼睛，圆圆的，中间只有一个点。

他没忍住，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滑稽。

往年逢鬼市，他总去符青老儿那边打探消息，暗地里也见到过不少阴差，大多没什么表情，脸色要么青灰，要么惨白，往那一站总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这酆都阴差的脸谱看着倒是有趣许多。他正盯着，正赶上一名阴差将脸转了过来，那脸谱上的眼睛似乎动了动，他怔了怔，发觉那眼睛确实在动，确切的说是在转动，围的中间的那个点不停的转，这么一转白和觉得更好笑了。

楚江却突然挡在他的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往一旁挪了挪，听见楚江极低沉的一声，说的是，“别看。”

倏然间，白和疑惑抬眸。

楚江低头与他对视，目光相接白和隐约间好像又看到了那只青灰色的眼。

不甚明朗的走道上，处处都是雾蒙蒙的感觉。楚江移开目光道，“盯着它会陷入幻觉。”

白和后知后觉，才明白楚江说的是什么意思，低低的“哦。”了一声。

亡魂跟在阴差身后，往中间那条路上走。

白和左右环顾了一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不知为何自从踏进这酆都起，他总觉得和楚江的相处有些奇怪，不久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如今看来竟有些说不出的和谐，恍惚间正准备往前走，衣袖却又被楚江一把拉住。

楚江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一手隐在袖袍下面，语带揶揄，隐约含着一丝笑意，“跟着他们走，可就真的到阴曹地府了。”松开手的瞬间语气又恢复如常，“不过你就算去了，也不起作用。”

白和又是一怔好半晌没出声。

耳边突闻一阵嘈杂之声，哐当……哐当……

他顺着声音看去。看见阴差将亡魂用铁链绑着，又一个个链接在一起，许是那铁链是什么法器，一旦接触便引的那些亡魂凄厉惨叫。

白和眉心微敛，见阴差拖着铁链在原地转了三圈，才往中间那条路走去，每往前走一步，冥火便会灭一盏。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风，哗的一下吹过去，不消片刻，已经没了阴差亡魂的影子，只有铁链拖地发出的摩擦声。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同样的位置上便会有新的阴差出现，白和定睛一看发现那面上的脸谱变了，眼睛不见了，变成一张圆圆的嘴巴。

楚江不知何时站到了另一边，双手环抱，眯着一只眼看着白和，不知是不是离神识太近的缘故，左眼总是不受控制的刺痛，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看向白和心脉之处，上次探神识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白和体内除了神识还有股非常熟悉的感觉，且这一趟出来几次离神识近了也有这种感觉。

他尚来不及确认那是什么，猝不及防对上了白和转过来的脸，明明面上带着帷帽，但楚江还是感觉到了一些慌乱，他挪开目光道，“走吧。”

白和“往哪儿走？”

左右只有中间那一条通往阴曹地府的路。楚江不答，走到桥壁一侧，两指在峭壁上画了些什么，桥壁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之中光源大盛，楚江朝白和伸了伸手，“过来。”

白和一僵道，“不用劳烦。”

楚江眉梢轻挑，手依旧伸着，“没有我作为媒介你进不去的。”

白和只好把手伸过去，楚江一把握住跨进了那道大盛的光源中。

跨进去的时候白和只觉得这光太刺眼，连忙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没想到妖鬼的手比我这冥界之人还要凉上许多。”楚江的声音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轻不浅的落入耳中，白和的手下意识的瑟缩了下，却被楚江用力的握在手里。

刺眼的光迫使他闭上了眼，直到耳边再次响起楚江的声音，“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青州？

他这才睁开眼，却从一个光源跌进另一个光源中，白和不得不再次伸手去挡，适应了好一会才从指缝中看清此处的情形。

难怪楚江说此青州非彼青州，在他的印象中，人间的青州算的上乱世少有的一方繁华天地了，地方不大群山连绵风景秀丽，四季分明是极具一方特色的。但眼前这个青州，与之相比，当真天差地别。

放眼望去，四周别说山了连棵树的影子都看不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雪封千里，大抵就是这般情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