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人,裴郎君。”
“李娘子。”
霍南誉瞥了眼认真回礼,不见轻佻的裴微容,眉头挑了下。
两人对坐,霍南誉才要开口,抬头瞧见走来的李清远,眸色沉了下去,问:“清远这是怎么了?”
是有人在小馆闹事?
他又自己否了这个猜测。
小馆瞧着整洁不似,被闹过一场。其余众人,也完好无损。
他又瞧见,落后清远一步,丧眉耷眼的书童,心中有数了。
“是在府学受了委屈。”他语气笃定。
霍南誉这话说的霸道。
先不问事情,就将李清远推到了受害者的身份。
他平日表现的再随意,骨子里也是上位者的傲气。
裴泓之是他的挚友,李清远既是裴泓之的弟子,称自己一声师叔,在霍南誉看来,李清远就是他要护着的人。
府学里往年多是寒门学子或是小官子弟,今年因着多了个人物——永宁侯府的小世子,姜靖珂。一些永宁侯府的姻亲家子弟也就跟着入了府学。
想来入学才月余就敢惹事者,也约莫就只有他们了。
李清远上前见了礼,因不知裴微容的身份,只唤了霍南誉“师叔”。
裴微容惊异:“你怎得还当了师叔?”
霍南誉闻言,心中失望。
他今日去裴泓之府上,提起要带裴微容来小馆,当时裴微容异样的神色,就叫他心里存了疑。
怎得说起李娘子,就是一副无奈又气结的样子?他猜想之中有自己不晓得的内幕,便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又哄又激,将人带了过来。
然而,裴微容竟连裴泓之收了清远做徒弟的事都不知,旁的内情恐更难知晓了!
霍南誉道:“论远近亲疏,清远,这声师叔也该先唤他才是。”
李清远先前听到李玥妩称呼“裴郎君”,又听他这般说,当即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却也没有赶着认师叔。
拜师之事只几人晓得,裴家未必知晓,也未必接受。
霍南誉师叔的身份是裴泓之首肯,旁的人,他也不会贸然拜见。
裴微容一点就通,当即就明了了。
心中暗怒。泓之的主意越发大了。瞧上一个商户女想娶为妻子也就罢了,还私自收了她的侄子做徒弟!此事叫族里知道,父亲他们只怕比前者还要气愤。
可他面上没泄出一分情绪,先同李清远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却不提让对方叫自己师叔的事。
拿捏着他这个年纪孩子的学识,问了几个问题。
李清远都规矩答了。
“四书五经他早就通读,尽可问。”霍南誉道,“三哥不知,清远不单过了府试,还入了府学的崇文院。”
府学自是比不得鹿鸣书院,可十岁不仅过了府试又入了崇文院,就是裴家子弟也不定有这个本事。
裴微容收了笑,端正坐姿,神情才有了重视。
先将李清远上下打量一番。少年身姿挺拔,微微垂眸,以示对长辈的尊敬,姿态不卑不亢,任由打量。
良久,裴微容道:“不错。”
再提问,难度就高了不少。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你以为何解?”
裴微容自不是简单询问李清远对此举的释义。
李清远并未着急开口。心中先将思路梳理后,才开口。
从鲁哀公问有若的初衷,谈到有若之答“富民”,引前朝为例,谈损民足而利君之害,又谈大乾足民而富国之利。
言辞平朴,鲜少犀利。援引前朝,亦只做警醒,不以批判。
裴微容隐约从他身上,瞧见两分裴泓之的影子。
当然,是如今的裴泓之。
裴泓之在这个年龄,断不是他这般平和中庸。
李清远最后用《荀子·富国》中的一段做结束,“足国之道,节用裕民而善臧其余。节用以礼,裕民以政。彼裕民,故多余。”
“弟子拙见,望二位大人雅正。”
裴微容笑意深了些,目光中含着满意,“不错,援引经典,并无不妥。辩言明了,措辞严谨。这般年纪有此番见底,实属意外。可见往日治学并无懈怠,甚好!”
相比,霍南誉则更惊讶。
距上回他在书房见李清远也不过月余,对方又有进步。其中足见裴泓之教导他之用心,亦能肯定清远的勤奋与聪慧。
“既已考校过,便先叫他回了我的问题。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可是在府学受了委屈。”
李清远如实说了。
听他不是受欺负,霍南誉面色才缓和了些。
忽的又一笑。
他当盛京繁华迷人眼,永宁侯随他父亲征战的血性早就被安逸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