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地,快速地看了眼傅应绝,见他一如既往地面容平静,才老实道,“不太喜欢。”
“他们瞧不上我。”
京中世家眼高于顶,就算手握实权又有家中荫庇,可他初来京中时,也遇上了不少冷待。
“我不喜欢他们,所以将宣阳吊起来打,父亲鞭长莫及,也就您跟粽子他老爹护着我些。”
在西漠关横行霸道惯了的土霸王,当初着实憋了口气。
李源撇撇嘴,说道,“可比起那些,我更不愿在家中,我爹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也就意味着思维固化,不晓变通了。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坦然道,“除了奔着陛下跟赵哥,我也有私心。是人总会犯错,老爹庇护我年幼时,我也想在他年老之际为他寻得后路。“
权力是个好东西,只要握在自己手中,不管来路如何,最后都不可避免地生出异心,妄想据为己有。
李源清楚明白,他的父亲已经有了这个势头。
可是
他眉目清朗,正气盎然,“公家的就是公家的,臣下就是臣下。”
“我比不得陛下英武,也比不得周意然那货有天资,但是我总有他们赶不上的。”
比如自视得当,当然,跟赵驰纵比的话就另说。
李源:“我是天子近臣,老爹只有我一个儿子,西漠关只会是我的。”
他郑重地许下承诺,铿锵有力——
“也只会是陛下的。”
西漠关,地势险要,进是通兵之要塞,退是大启之神盾。
若不是情形实在特殊,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肘制管理也不会在李家手上代代相传。
到了李源这一辈,李家盘踞那地儿已经历了三朝,朝野更迭,他依然屹立。
李源清楚地知晓当今帝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届时若是真有什么,他拿捏不住的,就算毁了也不会叫别人好过。
他了解,并且心甘情愿,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毅然决然地追随赵漠而去。
赵漠在傅应绝还未登基之时,就已经隶属于他名下了。
所以,李源是亲自为自己套上的黄金笼。
傅应绝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李源当初进京,何尝不是他默许的。
只是
“错了。”
好一通剖开心扉的独白竟只得到了一句“错了”,李源那笨脑壳没反应过来。
这时傅应绝垂首写写画画的东西似乎也弄好了,他捻起,晃开,墨迹湿润。
“朕要你反。”傅应绝侧头,狭长的双目寂然地望着他。
李源心头一抖,脸色微变,“陛下,您——”
“朕要你反!”傅应绝又重复一遍,这次语气重了,不容置疑。
将墨痕未干的纸折好,方方正正。
在李渊震惊又诧异的眼神中,修长的两指夹着,压入他怀里,指尖正对李源心口。
叩击两下,很轻,却叫李源心颤胆寒。
浅色的唇勾起,吐字清晰,“郎将李源,得胜仗,特许,归西漠关,探亲。”
李源难以平静,不晓得是过了多久,他才郑重地收下那纸,字字有力——
“末将,得令。”
——
李源来了,李源又走了。
傅锦梨听赵驰纵说大大大李副将回来啦,回来找梨子啦,可是小丫头在学宫等了好久也没见到人。
“夫子。”傅锦梨被落安抱在怀里。
小胖脸挨挨蹭蹭,最后又吧唧一声埋在落安颈窝,黏黏糊糊地,像块小黏糕。
“怎么了。”落安问她。
长生玉立的男人脚下不停,又稳又缓地走着,手上提着个童趣的小包,怀里抱个奶呼呼的胖娃娃。
小孩儿闷声闷气地,只有一双眼睛亮晃晃地露在外头,两只手窝成小胖拳头,拽在落安的肩头。
“小粽子骗我~”
“李护将!李护将找小梨子,没见着哇,没见着哇梨子。”
姓李,新来的,这是落安脑中筛查的信息。
他忽然又想到了今晨在中极殿见到的那位。
“那也是,小梨子的好朋友吗?”
她对谁都叫好朋友,大的小的都是,甚至敢说她爹跟她夫子是好朋友。
“是!是小梨子,带梨子热闹热闹,欺护我!有楞欺负我!”
她想到了同李源相处的细节,勾起许多不太愉快的回忆来,慢吞吞地,又娇矜无意识地告状。
“梨子我力气大!都是小梨子救救,我告爹爹,手呼呼了,牛血!爹爹不给出去玩,坏坏!”
他越说,落安脸色越冷淡,笑还是在笑的,只是多少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何看出神志不清来——
只因傅锦梨说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