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进城时,虽有意避开旁人的耳目,但一个人进城来,不可能毫无踪迹,只要是有心之人,自然会发现她进城了。
“我刚用过了膳,你自己吃吧。”永宁在屏风前坐了下来。
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已经多年不曾有过了。
永安也不客气,径自用起了膳,偶有间隙,说起了家常,话语间皆是感慨:“自从我去了北地,你我有十二年未见了吧……”
“确有十二年。”
先帝薨逝,殇帝即位这样的大事,永安都没有回过都城,一直坚守在北地,俨然一副要在北地终老的样子。
这其中若是没有内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就像是如今,永安为何回到都城?众说纷纭。
永宁其实心里有过猜测,今时与往日不同的是,那便是父亲登位,殇帝薨了。
“你夤夜前来我这里,到底是为了与我这做姐姐的叙旧,还是为了旁的什么人,来兴师问罪的?”永安语意玩味,意有所指。
永宁既然这时候来,也不是为了和永安绕弯子,开门见山:“铃兰是被你带走了。”
普天之下,有理由且有能力从密牢里带走铃兰的人,永宁确定是眼前之人无疑了。
永安面色一凝,问:“那瞎子什么都和你说了?”
“你是说他也见到了铃兰?果然,人是你带走的。”永宁倒是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样一个插曲,不过,既然是这样,问:“那你还放任他离去?”
永宁不解,既然永安在皇帝面前保下了铃兰,如何让铃兰又出现在乐正皎的面前,而后又放任乐正皎离去。
永安轻笑:“一个瞎子而已,我如果要杀他,哪里不能动手……”
此话不假,顿时陷入了沉默,永宁在来之前确实没想到乐正皎竟然得知了铃兰还活着的消息,这样一来,难怪永安有恃无恐。
永宁不得不考虑乐正皎的性命。
“我要见铃兰。”
“可以让你见铃兰,但不要试图杀了她,”永安平静地陈述:“我虽然不会为了她和你搏命,但用你身边之人为她赔命,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永宁玩味地反问,她得知铃兰身份之后就没想过要铃兰的命,否则当初铃兰就不可能平安的回到都城。
但永宁生平最恨被人威胁。
永宁自出生,就是筹码,二十七年以来,活得真正轻松的,竟然还是懵懂的孩提时期,如今,最大的威胁已经没了,竟然又有人在她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
永安也听出了永宁声音里的寒意,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只是人在屋檐下,说:“并非威胁之意,我的意思是,我只要铃兰活着。”
永安当然知道永宁当初没有对铃兰动手,就说明有意放过铃兰,只是永安必须亲自确认一遍,铃兰必须活着。
活着,是永安做出的最大让步。
“你知道铃兰离开都城的三个月里杀了多少人吗?其中又有多少平白枉死的人?”到底,彼此之间还有幼时的情分,永宁也想要确认一下永安的真实想法。
“是,可是你我的手上,不也同样沾染了许多人的血液吗?”
这话确实没错,永宁和永安杀的人她们自己也记不清,可是这又不一样。
永安并非单纯是为了给铃兰开脱,继续说:“说到底,是她心思单纯,轻易受了殇帝的蛊惑,才造下的杀孽……”
永宁沉思,她也知道殇帝才是始作俑者,但是她不能确认铃兰到底无不无辜?
良久,永宁才言:“你说的这些,我要见过了铃兰之后,才能回答你。”
永安还欲说些什么来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永宁直接打断了,正色道:“如果我父亲知道了铃兰的身世,你觉得你今日的这些话,还能庇护铃兰吗?”
皇帝毕竟多年不在都城,对宫城之内的秘辛没有从小长在皇宫里的公主清楚。
永安的面色凝重,内心十分惊恐,永宁是何时得知铃兰的身世的?还是说从一开始永宁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
正如永宁所说,如果铃兰的身世被皇帝知道了,铃兰绝对没有活路!
就算她现在保下了铃兰,只怕也不能安然地回到北地了,永安必须重新考量铃兰的份量了。
可笑那方若葵,以为是抓住了永宁的软肋,招惹来永宁,没想到永宁早就洞悉了铃兰的身世,将她的秘密一直藏在心中。
两人在寝宫端坐了许久,直到外头有人敲响了寝宫的门,来人声音稚嫩,高喊:“母亲,您好些了吗?孩儿今日的功课得了先生的夸奖。”
“三小姐,公主今日身体微恙,感染了风寒,眼下还在睡呢,您先回吧。”守在门口的侍女的声音不大不小,屋内屋外都听得十分清晰。
才六岁的三小姐立即捂住了嘴巴,生怕吵醒了里面的